“我这儿的太阳升起来了。”
赵慈抓抓脸,他干巴巴地回了一个字,是。
“你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反应,生理上的。”
“...... 没有。”
“做梦了吗。”
“正准备做,给你闹醒了。”
程策穿t恤和短裤坐在椅子上,他佝偻着身体做心理挣扎,背后那只白鸽侦探一会儿挺胸,一会儿收腹的。情急之下他开始不停地揪头发,不住地叹气,每一声都叹在了赵慈的心尖尖上。
“大程,别慌。”
“...... ”
“依我看,不如我们咬咬牙挺住,踏踏实实再熬它两天,你看成不成?”
“怎么说。”
“过一过二不过叁,这句老话你没听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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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天。
零点。
赵慈平躺在小村庄的乡野旅店里,双手紧紧抓住被子,他听着尚云均匀的呼吸声,禁不住汗如雨下。
事情发展到今天,吴道长的遗像,已在他心中的灵堂挂起来了。
在赵家艰难度日的程策,可能失去了最后的耐心,他平静异常,没有再半夜打电话过来询问生理反应。赵慈想,对方必定是心灰意冷,彻底被现实击倒了。
但他不怪人家,这么刺激的事,换成谁能抗住。
当清晨的第一道曙光点亮了卧房,勤劳又认命的赵慈一个鲤鱼打挺,起床了。
他的魂是赵家老幺,身是程氏独养子,一个人活成一支队伍这档子事,他轻轻松松地就办到了。
赵慈面容坚毅,低头看着睡得不省人事的姑娘。
他得撑下去,一定要撑下去,可不能也软乎乎变成一滩稀泥了。
因为除了今日的二十公里之外,他还有接下来的九十公里要挑战。同样是过暑假,程策可以在赵宅里躺着吃瓜,吃康师母做的鸡蛋灌饼,他却是要吃苦的,拖家带口来徒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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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慈首先把提前打包好的行李箱推到楼下,挂上附有邮资的小纸袋,他跟前台打哈欠的老伯道过一声buenos dias,然后回屋洗了澡,躲在卫生间里跟程策开会,互通消息。
他咬着笔盖,腿上摊着小本本,一笔一划记下了那些最高指示。
他俩经过连日的坦诚沟通,已经有了惺惺相惜的战友情。距离产生美,一东一西,隔山望海,大家都体会出了做人的不易。而在纸上列出详细的优劣势后,他们更痛定思痛,决定继续合作下去,毕竟叁日不成,还有七日。
根据网络文献的研究显示,七也是个很关键的数字。
他们一心扑在各类邪典文化里,读得废寝忘食,云山雾罩,却都自信地觉得七天以后,肯定能一家伙变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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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好笔记走回卧室,赵慈坐在床边,推醒了尚云。
今天又是新的一天,他已能抛弃成见,仔细地刷牙,洗脸,洗澡以及上厕所。当他决定扔掉面皮和自尊,他目光所及之处皆是粉红色的,金光灿烂的。
“云云。”
“嗯。”
“别睡了,起床吃早饭。我给你削水果。”
“...... 有什么吃的。”
赵慈从脚边的塑胶袋里取出苹果和小点心,说先垫垫肚子,午饭请她吃香喝辣。她懒洋洋地眯眼看他,手指不安分地摸索他的膝盖。
他抓紧苹果,心中激动到万马奔腾。那时她凑上来嗅他的颈窝,说味道真好闻。
“你喜欢吗。”
“嗯,喜欢。”
赵慈垂着眼看尚云,仍固执地要她起床,他开始说一些煞风景的话,她却将手伸进他的t恤下摆,手指点在腹肌上来回游。
大清早,他被她折腾地七荤八素,他们热烈拥抱,一下子翻倒在床铺里。他刚才放在旁边的苹果,已经滚落到房间一角去。两扇窗敞开着,他的心在烘热的晨风里变成灰,被她狠狠捏碎,一抛就消散了。
“程策,我们...... ”
赵慈突然一把抱住尚云,将她从床上提了起来。他说别闹,也不看看现在几点了。总之洗澡吃饭一样不能少,徒步不靠嘴走,他不许她坏了规矩。
她一副不太信的样子,作势又要去吻他,赵慈向后一倚,躲开了。
他把她的头死死按在胸口,要她听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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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下午,赵慈背着行囊走在前头,一步一步走得很踏实。
他已和这具身体成为最亲密的朋友,它亦不教他失望,无论是体能,还是耐力。
爬坡时,旁边路过的情侣跟他打招呼,赵慈点头示意,然后回头看了尚云一眼。他心里不好受,却并不孤单。别人出双入对的,他也有她陪。
虽然里子破烂不堪,至少面子上,还算光鲜体面。
赵慈是这样安慰自己的。
一路上,他和她互相帮衬着越过树丛,走过小溪上方咯咯吱吱作响的木桥。途中落雨了,他们又一起躲在大树下,淋到彻底没了脾气。
他在休憩的餐厅排队买大号的牛肉汉堡套餐,狼吞虎咽地吃完,他再替她擦防晒霜,给她按摩小腿,烈阳的碎光沿叶缝落下来,晃得人心神不定,她小心地将剥好的橘子瓣塞到他嘴里。
“...... 好吃吗?会不会太酸了。”
他摇头,说很好吃,特别特别甜。
赵慈原本觉得这一切都是迫不得已,是酷刑。
但当他们系好鞋带再次启程,当她软软地挽住他的胳膊,把头靠在肩上蹭时,他那颗早已化为飞烬的心,便又在山风雨雾之间悄悄地旋起来,重新凝成了一座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