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明空一臂还扎着白布,他忽然走了过来自腰间拽出一根负着锁链的铁钩。蒲风有些看傻了,心道这东西挂在腰上难道不会扎到自己?
然而众人只是默不作声地看着,段明空将那铁钩固定在钱眼里,张渊想过去搭把手都被他拦下了。只见他咬着牙低喝了一声,竟将那石板拽动了,露出了一条凸起的边缘。
蒲风看到他手臂上的白布顺间便被鲜血浸透了,想必是刚上了药的伤口又挣裂了。裴彦修叹气道:“一个两个,怎么都是这个毛病。”
别人要帮忙,段明空还不许,最后张渊硬要卖把力气,二人这才将那石板挪出了条半步宽的缝隙来。
引来灯火一照,涵洞之下砌着铺底石,四壁皆是砖石面,足以一成年男子穿行。段明空提着灯二话不说跳了下去,李归尘嘱咐蒲风、张渊和裴大夫在这里守着出口,这才紧随其后。
蒲风哪里听他话,眉头打着结也跟了下去,急走两步拽着李归尘的袖子埋怨道:“身子不要了。”
那地道之内虽不如外边冷,但却充满了陈朽的气味,且四周极其昏暗。她虽能勉强直立而行,到底也是心里一阵恶寒。
蒲风说完这话,抓着袖子的手忽然被一只微微发烫的掌心包裹住了,李归尘在她身前安慰道:“你放心。”
眼前的路虽然很黑,蒲风蓦然沉下了心来,李归尘一直拉着她的手,也不知走了多长时间。
可她心里终究还是惦念着身前那人。或许他现在的确只是风寒,就算他也好好喝了药,又怎么受得起这份折腾。
她会心疼。
借着前面段明空手里的微弱灯光,她看到脚下的泥土的确和此前在佛脚周围发现的相似。这大概是此前雨水冲刷下来沉积的细黄土,她之前还误以为是河泥。
这路似乎走了很远,且之间还有许多岔路。段明空知道明楼在北面,故而一直向北行进,可忽然间他就停住了。
蒲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探着头绕开李归尘的阻挡往前面瞄了一眼,顿时觉得头皮发麻。她吓得发凉的手被李归尘紧紧攥了攥,这才算回过了神来。
不远处是一团苍白而泛着淡淡蓝紫光的火团,正悬在半空中寂静地燃烧。
“那是……鬼火?”
李归尘轻轻揉了揉她的手,平静道:“是磷火。”
“这里又不是乱葬岗,为什么会有这东西?”蒲风哑然。
然而李归尘还没说话,段明空忽然清冷道:“你脚底下踩的,这四壁边上埋的,只怕乱葬岗可没这个架势。
修葺三次,征调民夫累计二十余万,你道没有累死病死的?
咱们已经在地宫里面了。”
蒲风睁大了眼,看着那汪鬼火忽然说不出话来。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案子很快就能完结啦~
第36章 中伤 [vip]
这涵洞大抵是贯穿于整个陵园, 在宝顶之内更是形成了交错的网洞, 人行其中便如误入迷阵, 他三人兜兜转转了许久都没有离开初见鬼火的地方。
蒲风又一次看到了自己拿石子在壁砖上画的圆圈记号, 不禁有些怅然, 心道莫非这仅是一条普通涵洞而已,而凶手只是暂且蛰伏其中?
那他们这一趟便算是白费力气了。
李归尘咳了一阵子, 终于缓声道:“宝城地势最高, 也最怕涝水。这地方的暗渠排布想来呈环形四散而去。上为宝顶, 下是玄宫, 这其中有墓道,工道, 还有这条疏水的涵洞。
马正是如何发现尸屋的,咱们不得而知, 但可以肯定那屋子被人封死了。这墓道与涵洞单有一条相联系之处, 便是佛像……或许, 古时存放佛像的暗室正位于这些通道的交汇之处。”
蒲风忽然想起来付六此前说过的话, 又接道:“当年修建玄宫时避让的或许正是这些佛像, 此前付六听说过为此玄宫前移,那么这所谓的暗室应该接近玄宫后壁,也就是最北端。
墓道按八卦阵法排布的话,自然不是大敞四亮地由明楼入口直通墓室大门, 而宝城坐北朝南……所以, 咱们当时并没有注意方位,那尊立佛像莫不是正出没在玄宫以北?”
然而他们现在又回到了玄宫南处的原点, 也就是说,在这座地宫的另一端,可能便埋藏着那个暗中势力想极力遮掩的秘密。
段明空一言不发,引着灯笼往北而去。此前转了两圈一无所获,段明空意识到凶手能将佛像自地下疏水道运送,那暗室与疏水道的相接之处也有可能并非是一道石门——开口若非是在脚下,便在头顶之上。
一时四下无言,所有人的心弦都紧绷到了极点,这环形的地道中并无什么参照,没人知道哪一步之后他们便会错过了暗门又回到原点。
蒲风下意识地将手按在了李归尘的腕子上,她虽不懂得什么医术,也能感受到自己指尖的脉搏是如此急促而轻弱,似乎她一重按便摸不到了。
而这黑魆魆的狭小窄洞之内少说有上万块石砖石板,就算是有暗室,谁又知道藏在哪一块砖石后面。
蒲风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她焦虑地借着灯光往前望去,自己画的那个标记就像是一支箭无情地向她射了过来。
如此循环往复的话,到哪里才是个终点?谁又知道凶手何时便会出现在他们对面。
那个略呈苍白色的小小记号终于冲破了蒲风的防线。她一把拖住了李归尘的袖子,那些放弃的话都涌到了嘴角,可她看着李归尘低垂而深幽的眸子,忽然就张不开口了。
她太清楚不过,查不出石佛像及玄宫所隐藏的秘密,他们此前的一切努力,甚至包括马正和付六的死都白费了。此一日,若非是将谜题揭开,摆在他们面前的路便只有落荒而逃或者是引颈受戮了。
玄宫之内的种种谜团难道便没有一点关联?谁又知道他们今日留下的种子他日会长出怎样的恶果?可蒲风现在不想去思考这些,她忽然很想逃避,带着李归尘一起。
太子遭人构陷如何,皇帝换了谁人做又如何?当日摆在她面前的仅是一个含冤受屈的朴实农夫,一念感之而已;可如今在这无边的暗流迷雾中,似乎已经没有她可选择的路了。
李归尘停下了脚步来,而段明空火急火燎地找着暗门,竟全不顾他二人,挑着唯一的灯就这么走了。
本就昏暗异常的地道忽然就彻底漆黑了下来。就算将眼睛睁到最大,也同闭着眼没有任何区别。
四处都是令人窒息的死寂。
蒲风呆呆地站在那里,黑暗给了她最好的掩饰,那些压抑了太久太久的泪忽然就肆无忌惮地冒了出来,可她不敢哭出声。二十年来,自己似乎从未这般担惊受怕。因为有些东西她原来从未拥有过,自然也不会生出什么痴妄的留恋,但现在不同了。
她瘦弱的肩膀不住地随着抽噎而轻颤,然而,有一只手忽然将她拉进了一个格外温暖的怀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