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节(1 / 2)

画怖 瑆玥 3238 字 17天前

“我们知道,娑陀教自创始之初,归化融合了多教派的教义和神系设定,经历千百年的发展变化,又衍生出数支分支教派,各自发扬壮大,有了独立的教义和神系,既游离于本教之外,又与本教密切相关。

“这其中很有几支支系教派后来者居上,繁荣一时,其名声和影响力,甚至有盖过本教的势头。

“于是很多人都忘记了最初娑陀教本教的教义,其中一点,是不杀生。”

众人直听得齐齐一震。

不杀生,娑陀教其实——不杀生!

那、那么——自己这些人又干了些什么?!

“然而就算是娑陀教本教,祭品中也是有‘肉’这一项的,”牧怿然说着,指向地上摆着的那一片东西。

其中几样,是他昨天留在娑陀庙里的,被庙中的修行者加工过后,刚才全部拿了回来,“但在正统的娑陀教本教教义中,肉可以以植物代之。比如,紫茉莉,代表狗肉,当归,代表马肉,天门冬花根,代表象肉,刺蒺藜,代表孔雀肉,黄精花根,代表,人肉。”

看着牧怿然手指的方向,沙柳的脸刷地一片惨白。

秦赐看向牧怿然:“小牧是怎么知道哪一种植物代表哪一种肉的?”

“昨晚我在咱们帐篷的顶部,看到的花纹就是这些,”牧怿然平静地答道,“花纹分内外两圈,一圈画有植物图案,一圈画有动物图案。开始我并没有意识到这两圈图案是一一对应的,只以为这是某种对主图案的修饰,但当我继续往下看时,发现有几个图案画的是粪便、尿液、脑髓等等,我意识到,这些图案似乎就是沙柳曾经说过的,五慧露和五贡肉。”

说到这儿,牧怿然看向沙柳:“你所从书上看到的那些血腥祭品,也没有什么错处,只不过那本书的名字,你大概忘了告诉我们,介意现在说一下么?”

沙柳颤抖着嘴唇,没敢去看众人盯向她的目光,低着声说道:“书名……书名是《青教祭仪诸物开示》。”

“青教?”耿爸愕然。

“青教就是我们所说的娑陀教的一个分支,”牧怿然面无表情,“经由千百年的发展,逐渐脱离本教独立存在。这一支教派,更偏向于崇拜凶神,其下属寺庙中多供的是怒相凶神,而教内无论是祭祀仪式还是行巫仪式,也都是偏门邪类,异常凶残血腥。”

话音刚落,耿妈已是冲到沙柳面前,狠狠地照脸抽了一巴掌:“都是你!都是你误导了我们!让我们去弄那些——那些没人性的东西!是你害了我们,是你让我们变成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

卫东和耿爸连忙把情绪激动的耿妈拉开,沙柳低着头,扶正被耿妈打歪了的眼镜,低声说道:“可我所说的这些祭品,不也一样起到庇护的作用了吗,至少马振华的死可以证明,没有准备这些祭品的人会死。”

“准备了的不也一样会死!”耿妈嘶吼着,“周彬准备得够全了吧?!不是被献祭了吗!”

“可这不也说明,这个黑尸天,确实是青教的凶神,我们所在的这个地方,是青教的信仰属地。”沙柳咬着嘴唇辩解。

“那么,昨晚身边没有祭品的我们也同样活了下来,又怎么解释呢?”秦赐问向她。

沙柳答不上来。

牧怿然没有再看她,只继续说道:“那个巨影,的确是青教里提到的怒相凶神黑尸天,它也的确以沙柳所说的那些血腥祭品为供奉,用以壮大自己的神力。然而许多人并不知道,或是早已遗忘,在娑陀教本教最初的教义里,黑尸天是位一体两面神。它,原本生有八只手,两张脸。一张脸生而怒相,另一张脸,生而善相。”

“善相!”一直没说话的柯寻忽然打了个响指,“在进画之前,我隐约看到画上有一对慈眉善目的眼睛,难道就是黑尸天善相的那一面?”

“黑尸天在娑陀教的教义里,是异教恶魔皈依娑陀教后才具有神格的,怒相一面,仍保留着其凶恶残暴杀生的本性,善相一面,则为娑陀教最高神所驯化度引,成为护法之神,庇佑信徒。”牧怿然说道,“根据帐篷顶的图案推测,怒相神和善相神所喜爱的供奉,虽名字相同,实物却有不同,同样是‘五贡肉’,怒相神需要的是真正的肉,善相神则以植物代替,这就是区分二者的标志。”

“所以……”秦赐恍然,“我们拿着紫茉莉才得以逃过昨晚那一劫,紫茉莉是善相神的供奉,它一定程度上中和了怒相神的凶戾之气。”

“所以前天晚上我之所以能够独自一帐还没死,也可能不是我的什么信仰之力,只是因为我怀里揣着紫茉莉?”柯寻摊手,“好吧,装逼失败。”

牧怿然看了看他,抿唇按下了刚想出口的话,重新望向众人:“据我推断,如果血腥祭品能够令黑尸天的怒相一面壮大的话,那么与之对应的以植物为主的另一类祭品,能够壮大的应该就是黑尸天的善相一面,换句话说,我们或许可以因此而召唤出善相黑尸天,让这个画中世界,转换到这幅画的本来画面上去。”

“原画上那对慈眉善目的眼睛!”柯寻说。

“是的,”牧怿然点头,“这可能就是我们离开这里的唯一方法。”

第42章 信仰20┃你心里有什么,你看到的就是什么。

中年男人让众人准备的贡品,分别是五慧露,五贡肉,奠酒,多姆,供碗,灯盏,嘎拉,当喀。

牧怿然从娑陀庙带回来的,是由修行者用他和柯寻采集的各类植物加工过后的五贡肉和五慧露。

五贡肉即是牧怿然刚才说过的那五样植物,五慧露则分别是代表粪便的肉蔻、代表尿液的木香汁、代表脑髓的白荳蔻、代表男精的竹黄和代表女血的紫红檀。

奠酒由秦赐找回来的青莎酒、葡萄酒、米酿白酒、大米酒和马奶子酒共五种酒,代替之前众人准备的用人的脑浆、血和胆汁制成的酒。

多姆就是供糕,由用耿家夫妇找来的小米、稻米、大麦、小麦、豌豆五种米面捏成的供糕,代替之前众人准备的用人胆、脑、血和内脏揉成的面团。

灯盏,是牧怿然最初拿回来的普通油灯,灯油由卫东找来的酥油,代替之前众人用人油和头发制成的灯油和灯蕊。

至于嘎拉和当喀,众人仍然不知其意,但牧怿然以其他教派的祭祀仪礼为参考,从而推测,信徒向神除了供奉酒肉吃食之外,往往还会向神进献衣装行头,嘎拉和当喀想必指的就是这两样。

这里所谓的衣装,即是衣服和装备,装备又指每尊神手上所持有的标志性的器具。

许多的善相神,手上常持鲜花、香料或珠宝,牧怿然认为以当前所处地区的生活条件来看,珠宝是不大可能有了,就以花草和沙柳找来的樟脑、旃檀木、松香几味香料代替之前众人用人的五官做成的花朵,和充当法器的人骨。

而神的衣服,怒相神披人皮,善相神披鹰羽或丝绸,牧怿然认为,当初那人手指北边,意思并不是天葬台上的尸体,而是指秃鹰,和那片山凹下的花草植物。

答案其实一直就在大家的眼前,只不过善与恶却只在一念之间。永锡视觉佛说:你心里有什么,你看到的就是什么。

所以,同样是供奉,有人看到了血肉腥恶,有人看到了花草芬芳。

“难怪这幅画叫做《信仰》,”在一切准备就绪,等待夜晚降临的时候,柯寻与牧怿然并立在小帐篷群的旁边,柯寻若有所悟地说着,“看来是画作者在考验我们心中的念力是恶还是善,如果一开始我们就找对了东西,说不定不会死这么多人。感觉从头到尾,都是某些人自己不断作死的。”

“事实上,我也曾一度认为,画作者的意图就是逼着我们这些人由着自己心中向邪的那一面,逐渐泯灭人性和善念,以相信恶魔才能令你永生这样的邪典。”牧怿然沉着声,“邪教之所以拥有那么多的信徒,无非就是两个途径:要么抓住人的欲望进行洗脑,要么挖掘人的恶念鼓励并纵容。这幅画就是个关于人性的陷阱,而我也险些陷落,以至于到今天才勘破。”

“别对自己要求太苛刻,”柯寻伸手拍上他的肩,“你就算内心邪恶,我也一样喜欢你。”

牧怿然面无表情地捏着他的手腕,把他的胳膊扔到一边。

夜晚终于降临,雪光从远山映来,夹着凉冽的寒意。

所有人都站在被翻过来的小帐篷外,就着雪光,在帐篷的顶部寻找着合适的角度。

奇怪的是,不论是翻过来找,还是重新正过去找,始终无法像昨晚牧怿然那样,利用光的角度照出明显的花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