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2 / 2)

自从知道楚玉在绣钱袋,段慈珏着实悄悄乐了好几天。哪成想今日美梦变噩耗,那两只钱袋,竟然全同他没关系!

同段慈珏的抑郁颇有点异曲同工之妙的,是许道宣的失落。

他前来接驾的在人群中搜索两圈,都没找着朝思夜想的小胖球,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滋味。

“如意还是气我不辞而别了。”许道宣蔫头巴脑地想着,过了片刻,复又重新振作起来。

他将钱袋倒了个遍,翻倒硕果仅存的一枚银踝子,而后用这枚银踝子买了拨浪鼓,虎头帽并一些小孩子玩具,兴冲冲地杀进了查将军院子里的厢房。

哪料到,不大的厢房里,已是人去楼空了。

“执盏呢?”

许道宣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后知后觉地想起迎驾的人当中,也没有执盏的身影。

“执盏在你出发去蓬颓漠的第三日,离开了。”段慈珏不知什么时候跟了过来。

许道宣茫然地回过头,嘴里愣愣地问:“那如意呢?”

段慈珏避开了许道宣的目光,没有接话。

炽热的天气好像刹那间凉了下来,许道宣感觉浑身上下连绵不断地冒着寒气。他手里捏着拨浪鼓,不敢置信地颤声道:“执盏将如意带走了?”

依旧没人说话。

许道宣张大了嘴,慌乱且不知所措地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突然道:“我要去找他。”

他声音很轻,但面色十分坚毅,仿佛找居无定所的食人花下落,不过是手到擒来的小菜一碟。

许道宣将手里的小玩意,胡乱地往衣襟里一塞,又狠狠擦了两把炭黑的脸,就要气势汹汹地出门。

可惜下一刻,他整个人就被钉在原地动弹不得了。

那道分外熟悉,许道宣不久前还在梦里听到过的嗓音,懒洋洋地问:“你要哪儿去?”

闻言,许道宣毫无反应,若不是段慈珏见他嘴巴蠕动,特意凑过来,估计是听不清他那轻若无声的“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躺在屋顶上晒太阳的人,却明显不给许道宣逃避的机会。他轻巧地从房檐下跃下来,还未来得及拍一拍那个不告而别的怂包公子,就被猝不及防地搂住了。

许道宣紧紧抱住了如意,如同抱着失而复得地珍宝般,嘴里无意识地重复道:“如意如意如意如意……”

第64章 饮酒过量对我们孩子不好

如意一动不动地任由许道宣抱了好一会儿,直到他感到颈侧有一点湿意。

起先那湿意若有若无的, 犹如行将末路的细弱烛花, 到后来却哔剥一声陡然变大了。好似转瞬之间成了倒灌的海水,倏地将如意淹没了。

海浪来来回回冲刷着,无声无息地将如意心底那点耿耿于怀冲走了。

在得知许道宣不打声招呼就去了蓬颓漠的时候, 如意发了通大火。那时他还是没牙齿的小胖球,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打开执盏要抱他的手, 拒绝乳娘的喂养,甚至用扒拉枕头的方式, 将所有人赶出去。

他独自坐在大的显得有点空旷的床榻间,一旦发现谁有推门而入的企图就开始嚎哭,以此在漆黑的屋子待了一整晚。

到第二天, 执盏忍不住在屋外轻声啜泣时,他打开了门。

所有人都惊讶地看着他, 无人明白他怎么会一夜之间恢复。连当日替他算魂的孟衔都曾道恢复之路太过漫长, 或许要花费十数年。

可如意终究没有。

在爆体而亡后, 如意用最短的时间发了芽, 又用最短的时间恢复了原样。

恢复成了,滕初没能见到的, 十四岁少年模样。

感受着脖间的湿意,如意在心底叹了口气,心想他的公子还是这么傻,半点都没变。

这样想着,如意问出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公子,为何半年不见,你还是同我一样高?”

一句话,成功阻止住了许道宣的眼泪。

许道宣万万没想到,好不容易大难重逢,他严谨认真的书童,开口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

鼻尖挂着串可笑的清涕,许道宣沉默半晌,道:“我还比你黑了。”

这倒是事实。

三人同去蓬颓漠,来回一整月下来,竟然只有道宣一个人晒地黑黢黢的。对比去的时候白皙如何,回来还如何的另两位,这简直是惨绝人寰的天理不公。

如意显然也没想到许道宣会这么回复,他看着面前如同黑炭般的自家公子,几度张了张嘴,发现实在无法昧着良心夸赞,只好徒劳无济地安慰道:“没事,大公子以前也很黑,公子迟早会像他那样白回来的。”

如意嘴里的大公子,说的是许长安的亲兄长,许道宁。在许长安与许道宣九岁时,许道宁领了圣上的差事,前去修决堤的堤坝。

许道宁去时肤色白净,回来时若不笑,一张脸上只能看见两只黑白分明的瞳子。当宛如墨汁的许道宁走过来,想伸手抱许道宣时,好悬没把眼巴巴等着大哥回来的许道宣吓哭。

这事后来沦为了许家上下几十口人的笑柄,每年都要拿出来笑一两次。

当然,许道宣对此事印象深刻,也不全是出糗丢人了,主要是因为他清清楚楚地记得,许道宁恢复原来肤色,前后总归花了六个月。

六个月,半年啊!

许道宣默默算了算,从塞雁门到芜城,再从芜城返回皇城统共要花费的时间,最终崩溃地发觉,还是过不了被皇城市井百姓嘲笑的那关。

分外羡慕许长安晒不黑的许道宣,顿时感觉要饮恨此生了。

好在许道宣并没能纠结太久,便让对他了如指掌的如意岔开注意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