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2 / 2)

被拦驾下马时,符柏楠脚一软,险些跪在朝谒的汉白玉长阶前。

“督主!督主仔细您身子。”

黄门儿赶着过来扶住他,手搭在后腰上,再拿开沾了一手的血,吓得赶紧跪了下去。

符柏楠扫了他一眼,苍白面孔映在宫灯下。

“你是凉钰迁的人,”他声音有些虚弱,语气却极厉,“传话去,叫他去司礼监等本督。”

黄门儿领命跪去。

凉钰迁到司礼监时,推门看见符柏楠手虚撑头,执着烟杆儿倚在春榻上,边上躬身立了个正低语的厂卫。

见他进来,那厂卫停话施礼,符柏楠动了动指尖。

待他下去,凉钰迁阖上门道:“听人说你差点驾灵马入大内。”

符柏楠没有接话。

凉钰迁转过身来,“现下锦衣卫必然也知道了,明后日言官那估计又要给你添一笔。”他坐下掸掸袍角,“把烟熄了罢,当人闻不出你身上那血味儿。”

半晌,符柏隔着绰绰烟缕睁开眼。

“凉钰迁。”

他轻飘飘道。

“徐贤派人掘了我祖坟。”

凉钰迁浑身动作全停了。

他愣了半天,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双手成拳。

他松开指尖,声音有些急:“何时的事?你不是早知会生事端,这种大事为何不防?”

发墓剖棺,曝尸于众。

符柏楠道:“昨日。我今日才知,若不是祭祖知道的还晚。”他手虚撑着头,轻声道:“我本在厂里备足了冰水凉烟,若无此事,他原是该纵火烧我东厂的。”

红尘之轮滚滚而碾,记忆线索纵横交错,牵了这根,动了那根,变之又变。

防?怎么防。

他拿开手,看着凉钰迁,淡淡语声听不出情绪。

“我要他死。”

凉钰迁立时道:“符柏楠。”

符柏楠眼风不动。

凉钰迁道:“他徐贤和内阁磐嵩是姻亲世家,他儿子又在宫中宫位不低,那六个老头儿本就是铁板一块,你这么干了,内阁也不会袖手旁观。”

符柏楠语气不变。

“我要他死。”

凉钰迁揉揉额角,有些激进道:“徐贤门生众多,翰林那一批太学更是直硬,平衡本就岌岌可危,你这么干六部必反。”

“……哼。”符柏楠轻笑一声,“你说的不错。”

“那你——”

“但我要他死。”

凉钰迁忍不住道:“符柏楠你失心疯了吗?本就站在崖上,还上赶着推自己!再说你若按制,规规矩矩葬了你干爹,哪还有——”

“凉钰迁!”

符柏楠猛将烟杆儿拍在桌上,翠玉的嘴儿碎成几段。

凉钰迁自知话过了头,迅速停嘴。

符柏楠微眯着眼,一字一句道:“凉钰迁,我要他徐贤死,你帮与不帮,都改不了这决定。”

凉钰迁迎着他视线,二人对视良久,他转开视线。

“先拟诏吧。”

一切发展的极为迅速。

清晨,符柏楠引司礼监东厂内行厂,各处司刑、少监、提督校尉,在椒房殿外跪了一地,一个时辰后,薛沽等阉党亦赶来帮腔,夏邑年终于摆驾御书房。

御驾前凉钰迁与符柏楠争执一番后,“勉强”替他说了两句,大殿里期期艾艾哭声一片,众宦官俱哭诉今日大贤带头剖棺发墓,明日便敢当街挥刀杀官,若此以往,世事大乱。

宦臣哭得如丧家之犬,姿态委屈又低俯,加之掘坟曝尸实是极重的侮辱,夏邑年心中本就有倾偏,谁知此时有太学生闻讯,未经通报便直闯入殿,替徐贤喊冤。

连日来夏邑年早烦透了士大夫的这副做派,此刻火上一浇油,旨意没过脑子,立时命禁卫带徐贤下狱,又拨了人手重修符渊的陵墓。

“后续之事交你处置,余下四日莫再来烦朕!”

“陛下圣明!”

“恭送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