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鸾意识混沌,眼神涣散,不知怎的,她脑海中突然十分清晰地闪过前世的重重画面,她想,莫不是这世终究也还是不得圆满吗?
她突然十分不甘心,若是前世也就罢了,可这辈子,她有纪焕,有孩子,有亲人,她舍不得就这样松手而去。
纤细如葱尖的手指因为使力,根根都泛出细细密密的青筋来,她知道,若是再沉沦下去,她就要彻底迷失在前世的轮回里了。
陈鸾拽着绸缎的手突然被一双温热大掌包裹住,她用力睁开眼睛,指甲尖泛出浓烈而尖锐的青白色,深深弯到他手掌心的肉里,耳边是他难得惶恐的声,一字一句如流水般淌到心里。
“鸾鸾,你知道我最怕这个的。”似是有些无力,他说话的声音嘶哑极了,当真是不够好听的。
陈鸾朝他艰难地弯了弯唇,前世的记忆画面如潮水般退去,尖锐的痛直击灵魂深处,她重重地哼了声,嘴唇都咬得出了血。
小半个时辰后,孩子出生的那一刻,她彻底脱了力,眼前一暗,就彻底没了意识。
真的是鬼门关走一遭。
苏嬷嬷将襁褓中白嫩嫩的奶娃娃抱到纪焕跟前,脸上笑得开了花:“恭喜皇上,娘娘生了个小皇子。”
在一地的恭贺声和欢笑声中,纪焕目光沉沉,才觉着自己出的汗一点也不比陈鸾的少,他有些疲惫地挥手,哑着声道:“抱去叫奶娘好生照顾着。”
“都退下吧,朕与皇后说会子话。”
苏嬷嬷活了这么大半辈子,头一回见到有新晋父亲因为担忧妻子,连孩子都提不起劲抱的情况,她张了张嘴,觉着小皇子真有些可怜。
伺候的人鱼贯而出,内殿又是一片祥和,盛世安稳,陈鸾尚在昏睡当真,自然没见着清隽从容的男人捉了她的手放在脸颊边,但冥冥之中,似也能感受到手指尖上流淌而过的一颗温热晶莹,灼得人心头发烫。
“再不要第二个了。”
只要他们两个好好儿的在一起,旁的都不重要。
第82章 大结局(中)
嫡长子纪趙出生第二日便被封了皇太子, 一时中宫盛极,苏家在朝堂之上也渐渐得到重用,甚至还要超过鼎盛时三分。
而苏家唯一的小小姐苏粥, 则一举从乡野丫头成了贵族名媛,受人追捧无度, 前来求亲的人踏破了门槛。
谁知苏粥心气也跟着高了起来, 谁也瞧不上眼,兰老太太一问, 就支支吾吾开始遮掩, 但言语中透露出来的意思已是十分明显。
兰老夫人问了两三次之后,心中大愕,急忙捉了人关在屋里问个清楚。
时值夏日,屋里开始摆放起冰盆,苏府如今比起以前不知好了多少,就老太太屋里熏的香都是御赐的,地位恩宠可见一斑。
兰老太太对苏家这个幼女就如同对当年的苏媛一样呵护宠爱, 这会银发烁烁, 却是难得阴沉了脸, 声音里头虽也还噙着笑意,却是不达眼底, 她朝苏粥招手,道:“你且站过来些,祖母问你些事。”
苏粥绞着帕子站到老太太跟前,心里大概有了个底, 她如今也希望开诚布公地与老太太谈一谈。
见过了纪焕那样的男人,又是那般深情,她的眼里哪还看得见京都那些纨绔子弟?
她也想得很清楚了,哪怕进宫会遭堂姐打压,她也仍想试一试,更何况那人是天子,天子的后宫,怎么可能一直只有一个人呢?
自当肥水不流外人田,等老太太和陈鸾说道说道,她自然就能想的通了,本来两人就是姊妹关系,都在宫里也互相有个挟持。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堂姐三月前专程托人递出来的名册,那上头的三四家少年郎我和你祖父也看过,家世清白,人也上进,你如今到了婚配的年龄,总这般拖着也不算个事。”
“你今日就跟祖母放个准话,看上了哪家的儿郎?只要真是个不错的,祖母便也不留你了。”
兰老太太目光如炬,紧盯着苏粥的神色,任何一丝一毫的变化也逃不过她的眼。
苏粥眸色几经变化,而后咬了咬下唇,泪水涟涟地望着兰老夫人,那样的眼神看得后者心里顿时咯噔一下,暗道不好。
果不其然,“祖母,孙女想进宫。”
这话如同平地一声炸雷,兰老夫人面色凝重,气都险些倒不匀,她拄着拐杖缓缓起身,问:“你为何会有这等想法?”
苏粥默了会,回答道:“孙女曾见过皇上几回,仅仅只是看上一眼便面红心跳,瞧京都其他男子却无半分动容。”
她侧首,朝着兰老夫人一拜,眼里的泪掉在白皙的手背上,她声里蕴着哭腔,一张小脸楚楚可怜,道:“孙女长这样大,从未向祖母求过什么,如今只求这一件事儿,望祖母成全。”
“孙女进宫后,定会尽心为娘娘做事,尽力帮衬着娘娘,断不会碍着娘娘和太子殿下的路。”
兰老夫人那根镶金嵌玉的拐杖重重敲在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她低喝一声,到底没舍得对苏粥说重话,只是竭力说服她打消这个念头。
“你说得倒是轻巧,你堂姐自幼丧母,没人疼没人爱的,好容易现在熬出了头,我与你祖父再将你送进宫去,和那镇国公府有何差别?我们举家前来是想做你堂姐的靠山,不是拦路石!”
“这样的想法,你还是趁早消了的好,若是你祖父知道了,腿都要给你打折,我保都保不住你。”
苏粥不解,愕然抬眸,有些执拗地答:“为何我与堂姐有所差别?明明孙女才是苏家的小小姐,而堂姐虽说与祖父祖母亲密,但也分个亲疏远近,她到底还是姓陈啊!”
按理说,苏粥是苏府之人看着长大的,乖巧懂事,每个人对她都是喜爱有加的,直到遇见了陈鸾,头一次见面,后者就是高高在上的皇后了。
而清隽俊朗的帝王因为她,放下了身段,跟着她对苏祁和兰老夫人行了半礼,叫了声外祖父和外祖母。
这样的男人,哪个女子不心动呢?
以她现在的身份,也不比曾经的陈鸾弱几分,她也不求皇后之位,只想做朵温柔解语花,在那人处理政务烦累之际,柔声宽慰几句。
兰老太太摇头,有些失望,“你怎么这般拎不清?苏家能重焕生机不过都是因为皇上看在娘娘和太子的份上,不然这会你只能在沅县的寒门学士中择一人为婿。”
她顿了顿,又道:“你也莫说什么亲疏有别的话,你堂姐没有你姑姑照拂,我们苏府多少年没管她?你自幼在我们的照拂下长大,又受过多少委屈?”
“我今日这些话,你自个好生琢磨琢磨,别让人失望了才好。”
这原本是极隐秘的一段谈话,却不知怎么传到了陈鸾耳里,她听了传得模棱两可的话浑不放在心上,转而就叫流月往御书房跑了一趟,将这话说给男人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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