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攸宁从前以为自己很了解姬朝宗,不过就是个装模作样的伪君子,在外面表现得温润如玉、风度翩翩,其实骨子里最是自私冷漠。
如今却发现自己竟然一点都看不懂他。
握着缰绳的手指在不住收紧,顾攸宁轻轻抿着红唇,目光复杂地看着眼前这块门匾,究竟是从什么时候起,她竟然开始对姬朝宗有了这样大的改观?是从谭太医开始,亦或是他托人送来的那盒子书?
所以才会让她在这样的时候,还没调查,就第一个就想到他?
迫不及待地跑到这,就是想要一个答案。
她甚至都来不及想,她这样突然跑来,家里人会怎么想,也没想过这一路会不会有其他人瞧见,甚至都忘记去想……姬朝宗是不是在这?
这里不过是他众多府邸中的一个,或许他根本不在这。
或许……
可即使有这么多或许,她还是来了,这几年的韬光养晦、不惹是非,全然不顾,她只是想要一个答案,即使她也不清楚为什么这样急迫地想要这个答案,落在门匾上许久不曾移动过的目光终于被她收回,顾攸宁没有再拖泥带水,而是翻身下马径直朝大门走去。
要敲门的时候,心中倒是还有一些犹豫。
可也只是短暂地一瞬,她便咬牙拉起铜环敲了眼前的门。
没多久,里面就传来一声,“谁啊?”门被人从里头打开,露出小厮的脸,顾攸宁之前在澄园待了一个月,府里的下人都认识她,如今陡然见到她站在外头,小厮微微愣了下,“顾小姐?”
他一边说话一边把门打开,“您怎么来了?”
“我来找姬大人。”看到门开,顾攸宁的心情倒是变得平静了许多,她看了一眼里面,再度开口的时候却又变得紧张起来,“他,在吗?”
“啊,在……”
大概也瞧出她是有急事。
虽说主子不喜欢被人打扰,但这位顾小姐毕竟曾经在澄园待过一段日子,小厮想了想,还是让开身子请人先进来,而后恭声同她说道:“顾小姐,您先稍候下,小的去问一声。”
顾攸宁刚要答应,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道熟悉的男声,“顾小姐?”
循声看去,正是杜仲。
杜仲也有些意外她的到来,但意外过后便是高兴,他大步朝顾攸宁走来,走到跟前便笑着问道:“您是来找主子的吗?”
顾攸宁点了点头,“我来问他一些事,不知道……他方不方便见我?”
本以为也要得一个先等候的指令,没想到杜仲张口便是一句,“当然方便!”他边说边请人进去,完全无视小厮的瞠目结舌,还同顾攸宁笑道:“也是巧了,原本主子是要回国公府的,临时起意到了这边。”
“这还没坐上一盏茶的功夫呢,您就来了。”
顾攸宁没有察觉到小厮的异样,只听得杜仲这番话,心下一动,袖下的手指也跟着握紧了一些,她轻轻抿着红唇并没有出声,直到杜仲领着她走到一间院子前,同她说“您稍候”的时候,她才轻轻应了声“好”。
她身处的院子种植着不少花木,即使不必细瞧也能知晓它们有多名贵。
不远处还有流水曲觞,竹席古琴,伴随着廊下的阵阵竹铃,这显然是一个非常适合享受的地方,若是平日,顾攸宁或许还有这个闲情雅致驻足欣赏,可今日……
她低垂着眼眸,目光也变得有些涣散起来。
“顾小姐,”
不远处传来杜仲的笑音,“主子请您进去。”
顾攸宁深深吸了口气,把心里那些杂乱的思绪暂时先扔到一旁,而后提步往里头走,待走到一块湘妃色的织金布帘前,脚下的步子才有一息停顿,但很快,她又重新迈了步子,打了布帘进去。
屋中点着沉水香,比之前在姬朝宗身上闻到的味道还要霸道,她似乎有些不大适应,但也只是轻轻拧了拧眉,而后便用余光去感受姬朝宗的所在,待瞧见一张软榻,顾攸宁便朝那处敛衽一礼,口中是恭敬的一声,“大人。”
“干什么?”
姬朝宗的脾气还是和从前一样坏,带着十足的不耐烦。
说来也是好笑,他平日处处伪装,除了在家人好友面前从不用真性情面人,却在这个认识不过几月的小丫头面前肆意行事,一点伪装都懒得扮。
他心中对顾攸宁还有气,虽然惊讶她的到来,内心也有一丝不明缘由的悸动,但更多的还是心烦。
他怕这丫头又要说一些他不喜欢的话。
惹他烦心。
还不如不去看她。
姬朝宗把目光放在窗外,他这一院的风景皆由这世间最好的工匠打造而成,一树一花,便是一块石头也都摆放地恰到好处,可此时这样的美景却一点都吸引不了他,反而让他变得越发烦躁起来。
他平日是多嚣张多霸道的一个人,偏偏在顾攸宁这吃了一次又一次的瘪。
像是不肯让自己变成如今这幅糟心样子,姬朝宗回过头,仿佛要跟自己作对一样朝顾攸宁那边看过去,这一看,他的脸顿时就黑了,甚至不等顾攸宁张口,他就冷声斥道:“你这穿得什么玩意?”
顾攸宁本来是要询问瑞王府的事,此时闻言,不由愣愣抬头。
精心打扮过的脸衬着这幅无辜的表情,偏偏穿得还如此大胆,姬朝宗声音一哑,直接把身边的披风朝人身上扔去,待盖了个严实才又没好气地补了一句,“把衣服穿好!”
披风遮住了她整个身子。
顾攸宁一时觉得眼前一片漆黑,怔楞间,倒是也让她先前进来时的踌躇消了个一干二净。
手在披风底下摸索着,待触到脖子以下一大片细腻的肌肤,她心下微动,大抵明白过来他说得是什么了,愕然之余,她竟然不合时宜地觉得有些好笑,到底没敢笑出声,待把那件披风牢牢裹住自己后,顾攸宁才看着男人说道:“这不是我准备的衣裳。”
姬朝宗顿时就明白过来她说得弦外之音了,心下一时更为愤怒,恨不得直接去瑞王府把萧全那个老混蛋拉出来鞭笞一顿消自己的心头之气,又不愿顾攸宁瞧见自己这幅模样,便板着一张脸,沉声道:“找我做什么?”
说起正事的时候,顾攸宁又变得有些踌躇起来。
她看着软榻上的俊美男子,在一阵沉默后才低声问道:“是您做的吧?”
虽是疑问,语气却很笃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