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攸宁切完菜抬头的时候,恰好瞧见她这幅模样,稍稍一怔后便笑了起来,“怎么这幅表情?我没事,再说这都是多久以前的事了。”
纵使那个时候难过的想哭,此时也早就记不起来了。
眼见锅里的菜差不多了,她握着那盘肉走过去,“我来吧。”两人重新换了位置,等那盘咸菜笋片肉丝炒好,顾攸宁盛起来让扶风先放到一边,洗完锅准备后面的菜。
她自己平日做菜口味不是偏淡就是偏甜,按得是母亲旧时家中的口味。
自从知道姬朝宗口味偏重后又跟嬷嬷学了几道菜,便想着再做一道回锅肉和麻婆豆腐,配上之前的一菜一汤,两个人吃也就差不多了。
这会把麻婆豆腐的肉沫先放进锅里,见肉的颜色深了,便又同人说道:“把那盘豆腐递给我。”
扶风忙把那盘切好的豆腐递给她,收回手的时候才发觉门口竟然站着一个男人。
穿着红色官服的男人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的,这会正倚在门框上朝屋子里看,脸上的表情因为这满屋热气让人有些看不真切,扶风刚要张口朝人请安却见男人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明白他的意思,扶风也没多言,放轻脚步往外走。
顾攸宁现在一门心思都放在做菜上,根本没注意到屋子里的变化,她拿汤勺舀了一口豆腐,自己先尝了下,觉得味道差不多,便又舀了一勺,侧身喂身边人,“你尝下,看看符不符合你家主子的口味。”
话音刚落,就发现身边的扶风竟不知何时换成了姬朝宗。
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顾攸宁的表情看起来有些愕然,她呆呆地看着姬朝宗,惊讶的一时连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胳膊倒是还高高抬着,忘记收回也忘记放下。
“给我的?”姬朝宗看着她问。
“啊?”
顾攸宁一怔,反应过来,忙道:“我重新……”话还没说完,就见男人已弯腰低头,把她手里那勺还冒着热气的豆腐品尝了干净,全然不顾这是她用过的勺子,发觉她呆怔地目光,姬朝宗凤眼含笑,指腹轻抹嘴角,轻挑长眉看着人说,“挺好。”
见她又开始发怔了,他曲起手指轻轻敲了下她的脑门。
如春风拂过的力道,把人重新唤醒后才又笑道:“有这么惊讶吗?你再不回头,这菜可就糊了。”
顾攸宁怎么会不惊讶?既惊讶姬朝宗居然会出现在厨房,也惊讶他居然跟她共用一只汤勺……可这些思绪在听到“菜快糊了”的时候,立马全抛掉了,生怕菜真的要糊了,她也顾不得和姬朝宗说话,连忙转身。
好在刚才水加得够多,耽搁了这么一会也没事。
她拿起大勺,刚想把麻婆豆腐都盛起来,就发觉男人从身后抱住了她,下巴枕在她肩上,闲话家常般问她,“还要做什么?”
虽然不是第一次跟人这么亲近了,昨儿夜里更亲密的动作都有过,可只要想到这会外头还站着一群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进来,她就忍不住有些紧张。
姬朝宗俨然是无所顾忌的性子,发觉她身子微僵,明明知道是因为什么缘故,偏还要问她:“在想什么?”
“……没什么。”
以后再亲密的事还要做。
何况也没必要惹他不高兴,顾攸宁想清楚了,刚才僵硬紧绷的身子倒也变得舒展起来,她一边盛菜一边和他说,“我打算再做一道回锅肉。”
“一碗三鲜汤,一道笋片肉丝,配上麻婆豆腐和回锅肉。”她说完,侧头去看身后的姬朝宗,问他的意思,“我们两个人吃,够吗?”
不知道是因为她话中的“两个人”,还是因为眼前那双璀璨明亮可以看到他身影的眼眸,姬朝宗的心里突然有着无限的熨帖,就好似这连日来的疲惫都消失得一干二净。
他眉眼带笑,颌首,“够了。”
说完也没松手,仍这样抱着她。
顾攸宁忍了许久,还是忍不住说道:“这里油烟多,您先回去吧。”
“您?”姬朝宗一听这话,不仅没松开,反而又抱紧了一些,点漆般的目光直直落在她的脸上,带着威胁一般的语气响在她的耳畔,“昨儿夜里,我怎么和你说的?”
想到昨儿夜里,自己因为挣扎讨饶而喊出的“大人”,然后男人不仅没有放开她,反而把她欺负地更加厉害了。
喘息和威胁的话仿佛还在耳边徘徊。
顾攸宁的脸忍不住就有些泛红,不敢去看他的眼睛,乖乖喊道:“六郎。”
姬朝宗对这个称呼其实也是不满意的,但也知道现阶段,这丫头顶最多也只肯这样喊了,也就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心里如意算盘倒是打得很响,左右晚上,他也有的是法子让她喊出他想要的称呼。
这会也就只是说道:“你做,我看着。”
怕再耽搁下去,回头其他几道菜都得凉了,顾攸宁犹豫一番也就没再挣扎,好在男人也只是抱着她,并未阻碍她的动作,顾攸宁重新把锅洗干净,想去拿回锅肉的材料,刚刚伸手,就听身后男人问道:“要什么?”
听出他是要帮她拿的意思,顾攸宁虽然有些惊诧他肯动手,但也没有阻拦,和人说道:“那盘猪肉,还有那盘辣椒配料都给我。”
姬朝宗虽然没下过厨,也分不清那些配料,但帮着递递东西还是可以的,这会便把顾攸宁要的那些东西都递给她,看着她动作熟练地掌勺,不由又想起刚才在门外听到的那番话。
虽然想过这丫头早几年过得肯定不容易,但也没想到她一个小姐之身居然还要自己动手做菜。
到底没忍住,抿着唇说了一句,“顾廷抚他们就这样待你?”
他自己都没发觉,说起这番话时,那低沉的语气中有着藏不住的阴鸷和愤慨,以及……一丝后悔,后悔没早些认识她,后悔让她独自一人受了这么多年的委屈。
后悔……
最开始认识她的时候,还为难过她。
闻言,顾攸宁炒菜的动作一顿,须臾,又笑了起来,“他们本来也没什么义务帮我。”
姬朝宗一听这话就皱了眉,刚要说话,便又听身前的少女笑道:“而且我也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的,倘若他们帮我太多,我还不知道要亏欠他们多少情。”
那么就算真的吃了亏,也只能咬牙隐忍。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随心所欲,想走也就走了。
听出她话里的意思,却依旧无法平息姬朝宗心中那股子不满,他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君,相反,他比顾攸宁更知道这世道的恶劣,这几年,他经手多少案子,见过多少人性,就连他本家也有不少兄弟阋墙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