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那副画像,还有那些传言,范磐一惊,声音也不由压低一些,“难道这位姬大人和那位永乐郡主的事是真的?”
随怀摇摇头,没说话,只道:“若是能找到也就算了,若是找不到……只怕咱们这个年都别想好过了。”这般唏嘘一声又继续提步往外头走,刚到一处地方还未推门就听到有人突然说道:“对了,我记得立冬过后,李成元李先生和他几位朋友出城了。”
“李成元?”说话的是一道男声,音量很低,却藏不住好听的金玉音。
只是不似从前那般清亮,而是带着一些沙哑,似是许久不曾歇息好了。
“是,那日我正好和富勤换班,看到李先生一行人好大阵仗,我记得统共得有十多辆马车,因为李先生身份特殊又说后面的马车里都是藏书名画,我们就没怎么排查。”
随怀一听这话,心猛地一跳。
问题要真出在这,这位姬大人怕是不会让他们好过了,他压着惊惧推开门,还不等他说话就看见座上那位沉着脸的黑衣男人突然起身,连看都没看他就径直往外走。
“姬大人……”他喊人。
可男人却像是没有听到似的,脚下步子虎虎生风,很快就没了他的踪影。
等随怀回过神,忙转头吩咐人,“快,快派人去其他几个关口问问有没有李成元他们的踪迹!”他可不想因为这样的事得罪这位姬大人。
姬朝宗出京兆府的第一件事就是喊来杜仲,吩咐了和随怀一样的话,“让扶风带着三十六卫沿着官道一个一个城门去找李成元等人的踪迹。”
杜仲听到这话,吃惊地连脸上的表情都控制不住了。
姬家三十六卫是姬家最精良的一支护卫,这里面的人不仅武功高强还十分有本事,有擅长追踪的,有擅长制毒的,有擅长打听消息的,还有易容……
这么多年,别说出动整支护卫队了,便是单把人拎出来都是极少的事。
可杜仲哪里敢反驳?
这阵子主子的变化是有目共睹的。
外头的人都在传主子怕是疯了,为了一个女人连朝都不去上,每日只知道待在京兆府排查来往的人口,就连家都不知道回了,杜仲轻轻叹一口气,应声之后又和人说,“主子,明日就是除夕了,老夫人和长公主都等着您回去。”
“您……”
“已经很久没有回家了。”
听到这话,姬朝宗神色微顿,半晌才垂下眼睑轻轻嗯了一声,“知道了。”
这夜姬朝宗还是回去了,从前热热闹闹的姬家今日却安静得很,不似以前吃完饭还会陪着姬老夫人一道打叶子牌,看烟花守岁,今日吃完晚饭,姬老夫人便发了话,“六郎留下,你们都先退下吧。”
“是。”
萧雅有些不愿离开,目光担忧地看着姬朝宗,最后还是被姬衡牵着离开了。
等到主子们告退,琼香也领着人退下了,姬老夫人看着身旁沉默寡言的姬朝宗,没说话,起身往里头走,刚在罗汉床上坐下就看见她一向疼爱的孙子已经跪了下去。
打小也没让人怎么跪过,姬老夫人当即就想让人起来,可最终还是忍住了。
捻着手里的佛珠,沉声问人,“你还想疯到什么时候?”
未听他答话,又来了气,“那个女人都已经离开你不要你了,你何必死死追着不放?”见他脸色微白,往日红润的嘴唇此时也苍白得不行,到底不忍,姬老夫人又缓和了语气,“六郎,不要为不值得的人作践自己,你该放下了。”
“祖母。”
姬朝宗哑声喊人,“我放不下。”
他抬起脸,目光没有丝毫避讳地看着姬老夫人,晚风呼呼恍若呜咽声,而他语调微颤,也好似夹杂着哭音,“我试过了,可我还是放不下。”
最开始拿到那封信的时候,他第一个念头是错愕,错愕顾攸宁居然会离开他。
他对她不好吗?
他为她做得还不够多吗?
为什么她要离开他?
错愕过后便是愤怒,他这辈子,第一次真情实意对一个人好,抛下身份,扔掉脸皮,做了这么多就是希望两个人能一辈子在一起。
可她呢?
她甚至都没有问过他是什么想法,就直接给他判了死刑!
不是没想过放下她,忘记她。
既然顾攸宁离开他,不要他,他又何必对她耿耿于怀?这世上女人那么多,他就不信找不到比顾攸宁更好的!
可他做不到。
他睁开眼睛闭上眼睛都是顾攸宁的身影,他记得他们之间发生的一切,记得她跟他说过的所有的话,顾攸宁是他唯一爱过的女人,也是他如今最为憎恨的女人,所有的爱恨交织在一起。
放下?
忘掉?
怎么可能?
他要找到她,无论要耗费多少人力物力,要多少时间,他都要找到她!
他要让她知道她究竟做了怎么样的蠢事,要让她明白离开他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既然他的真心,他所做的一切都不足以抵消她心中的不安,那以后就索性把人绑住吧,他会为她铸造一个笼子,一条金链子,把她永远困在里面,让她一辈子都没办法再离开他!
许是看到他眼中的疯狂,姬老夫人的心猛地跳了下,声音也夹杂了一些惊惧,“六郎,你想做什么?”
姬朝宗敛眸,压下心中所有的思绪,“我如今只想找到她。”
不等人再说,他便已经开口,“祖母,您知道我的性子,我想做的事,谁也拦不住。”他说完又俯身朝人磕了个头,凉意从殷红的毛毡传入额头,他却不曾起身,“这回,恕孙儿不能听您的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