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泌一阵沉默,张琚摇头叹息道:“且不说建康人会不会砍了咱们的脑袋,不砍又如何,没粮食,咱们还能活着回去不成?”
张先一阵气苦,恼怒骂道:“早知道建康人都是这般废物,当日还不如被小五将军捉去了并州了呢,这下好了,跟着朝廷忠义了一回,竟他娘地成了想活活不成,想死也他娘地无法好死!大哥,你说,咱们该咋整?”
张琚一阵沉默……
“与那该死的冯勉讲和,否则咱就与他拼个鱼死网破,赵军入了汉中,他也休想得了好处,别以为胡人会真的放了他!”
张琚看向赵泌方向,冷声说道:“赵将军,你们也别想着回了建康,想吃人尸体回去,你们随便,俺们是不可能再听了你们的,本事稀松也就罢了,偏偏他娘地还可着劲的害人!”
张琚起身,说道:“从现在起,老子是头领,谁若不服,可以自己去找活路!”
话语说出,一阵沉默,无一人开口反对。
“那就如此了,你们在这等着,俺去见一见那该死的冯勉,不管成与不成,都他娘地要像今日这般,只有够拼命,咱们才能都活下去,否则……大家都得死!”
张琚说完,一手拄着大铁枪,摸着黑暗向前,听着脚步碎石声,沿途无数默不作声军卒全不自觉收起腿脚,不愿新任大帅摔倒……
不知是谁,一点亮光燃起,用着衣物缠绕绑裹在松木火把递到他面前。张琚拿过火把,用着火把映照了下眼前赤裸着上身的汉子。
“一起吧,兴许你可以与老子收尸也不一定。”
赤裸汉子没有多言,默默起身,两人穿过无数呆坐在地的军卒,一路向五里外的冯勉大营……
晋军残存不足八千,冯勉也未能得了好,逃散的,伤亡的,为了阻住桓宣进入汉中,冯勉用了足足五万人,一战后,五万人只剩下不足一万五千人,更为令人担忧的,一万五千人仿佛要离他而去一般,原本是渑池乞活军的老弱,各家头领死后,哪怕被打乱再打乱重组,也还是不情不愿,逃入汉中的汉民是为了投降建康朝廷的,而不是如同今日阻杀朝廷之军。
冯勉说服了各逃难族长、头领,今日一战死了这么多人,再次成为一个个默不作声之人,无论冯家寨之人如何激励,也是无一人开口。
一阵碎石声传入耳中,冯勉心下一惊。
“谁?”
“爹,是俺。”
冯虎回应一声,摸索着石块来到冯勉身边坐下。
“爹,他们……他们恐有不妥……若是让赵军一路尾随入了汉中,咱们可咋整?”
冯勉心下一叹,正要开口,冯豹跌跌撞撞举着火把跑来。
“爹……爹……晋军来人了。”
冯勉猛然站起,嘴角又是一阵弧度泛起,缓缓坐下身来。
“看样子……有人替咱们挡住赵军了……豹儿,把人带来。”
冯豹忙答应一声,又转身离去,冯虎眉头微皱,说道:“爹,那些人就算替咱们挡着赵军,也绝不可能信了咱。”
“信不信……无所谓,只要他们可以挡着赵军,咱们也就给了那些头领们一个交待,只要军卒不散,有三万人守着南郑城,赵军也奈何不得咱们。”
“放心吧,这些赵军没法子久待在梁州的。”
冯虎正要开口,一阵脚步声传来,听着声响,像是有二三十人模样,冯虎心下大惊,忙站起身来。
“虎儿,沉稳些。”
冯勉抬头看向黑暗响动。随着碎石声、脚步声越来越近,冯虎按着腰间刀柄的大手越来越紧,像是随时拔刀砍人一般。
“冯将军。”
一声低沉苍老声响起,冯勉双手抱起,向来人拱手。
“李堡主,伸手不见五指的,为何不点了个火把?”
“呵呵……唉!老夫怕啊……冯将军不似老夫这般年迈无用,连走个路还要家中小子背着,怎么?将军也不敢点个火把,点上一个火堆取暖?不会也怕了不满小子们放了冷箭吧?”
冯勉叹气道:“李堡主,本将军答应的事情依然算数……”
“算数?那些该死的胡人已经过了斜谷口,凭什么要让俺们还信了你?”
“就是,若让朝廷进了汉中,有这么多兵马守着,自是可以守住谷口,现在呢?朝廷找俺们拼命——”
“哼!冯将军,除非你把那些残暴胡人赶出斜谷口,否则……”
“否则如何?!”
冯勉猛然站起,抬手就要一刀砍杀开口之人,先声夺人。
“当!”
冯勉心下一惊,大踏步猛然后退。
“果然……义薄云天的冯寨主……好!好啊——”
身材高大却消瘦若骨的张大鼎大怒,提着硕大斧子就要上前……
“大鼎!”
苍老声音转向冯勉,话语冷漠无情。
“冯将军,我等在胡人名下为奴,你投靠石虎也好,自立也罢,只要我等不再为奴,死了人也还是值得,可若是最终还是为奴,俺们凭什么还要为你流血牺牲?”
“大鼎,咱们走,让冯将军自己面对那些乞活军的愤怒!”
“李堡主!”
冯勉猛然出口,声音又缓和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