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父如今正在书房相候,请大人随我来。”赵无忌的到来,孙承宗早已吩咐过了,于是孙铨领着赵无忌,穿过几处院落后,来到了后院一间幽静的房子面前。
很朴素的一间房子,前面栽着一小片竹林,旁边还开出了一小块菜地,不过如今已是深秋,菜地上只有稀稀落落的干枯发黄的植物根茎,不时有寒风吹来,黄色的枯草随风起伏。
孙铨上前,轻轻地敲了敲门,“父亲,赵无忌赵大人前来看您了。”
很快,屋子里传来了一道略带沙哑的声音,“请赵大人进来罢。”
孙铨上前推开门,恭恭敬敬地请赵无忌进去,赵无忌走了进去,只见一个须发俱白的老者,身材消瘦,青衫布衣,半眯着眼睛,正坐在一张竹制的椅子上,看着自己。
想来这就是孙承宗了,赵无忌当即举步上前,深施一礼,“下官赵无忌,见过孙阁老。”
老者淡淡地摆了摆手,“赵大人请坐吧,不必客气,老夫老了,如今也不是什么阁老,一介山村野人而已。”
赵无忌依言在一旁坐下,依旧恭恭敬敬地侧身看着孙承宗,昔日的文坛领袖,辽东军曾经的中流砥柱,对这样一个人,如何尊重,都不为过。
老者眯着眼睛打量了赵无忌几眼,微微点头,“不错,不错,有几分袁承焕当年的样子。”
赵无忌顿时便有些受宠若惊,“下官何德何能,敢与袁督师相比,孙阁老谬赞了。”
老者将目光自赵无忌身上移了开去,望向窗外蔚蓝的天空,语气中隐隐有些感慨之意,似是想起了曾经很遥远的一些往事,“袁承焕那个蛮子,当年他若是能有你的几分机变圆滑,又岂会是那样的结局,造化弄人,造化弄人啊。”
赵无忌脸上的神情依然恭敬无比,身子也坐得端端正正,“袁督师的气节和才能,下官一直都钦佩的很。”
老者依旧眯眼看着窗外,“少年人不错,这样的身姿和气度,倒是与当年的曹文诏仿佛相似,假以时日,必成我大明威震一方之悍将,如此良将,赵大人可要珍惜。”
赵无忌知他说的是侍立在自己身后的李定国,自己来自后世,因此才知道南明战神李定国的厉害,而孙承宗不过瞥了李定国一眼,就能看出李定国的不凡之处,这等看人的毒辣眼光,当真了得。
暗自惊叹孙承宗的眼光之余,赵无忌便以眼神看向李定国,“宁宇,还不谢谢阁老夸奖。”
李定国健步上前,单膝跪地抱拳说道:“末将李定国,多谢阁老夸奖!”
孙承宗看向面前的李定国,语气中也带上了几丝温暖之意,“李将军请起,老夫老了,你前程远大,将来正是你们年轻人建功立业的时候。”说罢,他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赵无忌。
“赵大人果然不愧是深为皇上信重的肱骨之臣,甫来青州不到半年,先是斗倒了王廷锡,如今又揭发了李懋芳的谋反阴谋,一举将山东官场涤荡得干干净净,此时的青州府,再无人可对你进行掣肘,如今正是赵大人施展抱负的大好时机,老夫对赵大人,也有厚望焉。”孙承宗不疾不徐地说道,面带微笑。
“怕只怕,留给下官,留给大明的时间不多了。”赵无忌幽幽说道。
老者半眯着的眼睛蓦然睁开,精光四射之下,顿时把赵无忌也吓了一跳,身子不禁往后靠了靠。
不愧是曾手握数十万大军的辽东督师,见惯了几万人的生死和血肉之躯的消散,孙承宗的眼中,当真是有万千杀气在内,他突然一睁眼,便是赵无忌,也有些经受不住。
老者眼中精光一闪即逝,重新又眯起了眼睛,摄人的杀气消散不见,赵无忌面前的,依旧只是个须发俱白的普通老头,声音沙哑,“我大明锦绣江山,兵多将广,却不知赵大人此言,从何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