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三桂如今还不是后来的那个腹黑枭雄,他现在还很年轻,还有些热血,看到清军在大明内地肆意征伐劫掠,他的内心也是极为的愤怒。
他此次跟随关宁军一起入关勤王,虽然在高起潜和他父亲吴襄的约束下,并没有实质性的与清军交战,但他的内心依旧躁动不安,在这个朝局危急的时刻,他很想挺身而出,率领手下家丁和清军较量一番,打上几场胜仗,扬名天下。
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这其实也是吴三桂内心深处的追求,但是势不如人的时候,他会很明智地选择三十六计的最后一计——走为上策,而不会像曹文诏和卢象升那样,和敌人死拼。
当卢象升在巨鹿兵败身死之后,高起潜手下的关宁军,更类似于一种主动性溃败,与满清的军队交锋时,往往一触则溃,虽然场面难看,但由于是主动逃窜,除了个别跑得慢的倒霉蛋,大部分将军手下的实力却都保存了下来。
吴襄,吴三桂父子率军逃到了青城,他们手下的军马几乎完好无损,这也是吴三桂此番敢于率军前来淄川的底气所在。
而在连续溃败的情况下,吴襄的面子也有些挂不住了,他们这一路关宁军屡战屡败,丝毫没有发挥作用,这样一来,将来还如何跟朝廷要饷要钱?所以这次爱子吴三桂主动请战之时,考虑到赵无忌也是大明有数的名将,吴襄于是也就顺水推舟地答应了他的要求,不过依旧是再三嘱咐吴三桂,这些家丁可都是花费了大量银钱练出来的,都是自家的心腹力量,作战时一定要小心,实力不如人之时,万万不要勉强浪战。
吴三桂一一答应了下来。
吴三桂有他自己的想法,他对他父亲的话语深以为然,能打就打,打不过就跑,反正自己是骑兵,真要跑起来,敌军也留不住他。
吴三桂的目光掠过赵无忌的身后,看到了淄川城高大而坚固的城墙,他的脸上顿时便露出一丝明了之色,“鞑子长于野战,我军长于防守,大人在这里据坚城以守,正是以长击短的高明策略。”
赵无忌哈哈一笑,问起吴三桂的来意,“吴将军今日来此,可是为本官助战的么?”
吴三桂微微颔首。
“既如此,吴将军的部众,是打算入城呢,还是在城外扎营结寨?”
“这个,末将所部俱是骑兵,长于奔袭机动,不利于守城,末将的想法是,率军在此附近梭巡,伺机再与敌军交锋。”吴三桂面色不改地说道。
出征之前,吴三桂便和吴襄商量过了,一定不能驻扎在淄川城内或是城外,那样的话一旦清军来攻,定会被重重包围,到时自军便只有死战一途可走,这样实在太过被动。
最好的办法是在淄川城外围机动,一旦清军来攻,则看清军的规模大小采取对策,若敌军实力太强,那不好意思,吴三桂只能带着三千骑兵,立刻实施脚底抹油之计,溜之大吉。
若敌军实力不强,己方胜算比较大的时候,则吴三桂便可在外围配合赵无忌这位‘名将’,伺机捡个漏什么的,消灭小股清军立功。
吴三桂以为,这才是稳妥之计,只有保住了自身,才能继续参加以后的战斗,打仗也当然是要挑弱的打。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清军攻破济南城后,在里面烧杀劫掠,抢夺了大量的人口和财物后,满载而归,不会再多此一举,前来进攻淄川,这样也不错,既不折损一兵一卒,又在崇祯皇帝面前加了分。
听吴三桂打算在外面打游击,赵无忌心中便有些不快,看来历史上的评价没错,这吴三桂就是个投机家,自己在淄川城当肉盾吸引清军火力,他在外面,想打就打,想逃就逃,好处都让他给占了。
一旁的淄川县知县韩瑜也凑了过来,看着吴三桂,满脸都是讨好之色,“本官久仰吴将军大名,今日一见,真乃三生有幸也哈哈哈哈。”来的援军越多,韩瑜就越高兴,虽然大明一向是文贵武贱,但逢此兵荒马乱,随时都有性命之忧的时候,文官反而是得求着这些他们从前看不起的武将,讨好他们,希望他们能保护自己和自己治下的府县。
吴三桂有点嫌弃地用眼角扫了韩瑜一眼,神色间颇为冷淡,他只是礼节性地抱了抱拳,并未与韩瑜说什么话,他很清楚韩瑜的想法,但是自己只不过是来刷军功和博取皇上好感的,淄川县守不守得住,跟他吴三桂有什么关系?
生怕赵无忌和韩瑜再提出什么令他为难,且又不好拒绝的要求,吴三桂当即便是双手抱拳,含笑看向赵无忌,“赵大人,兵情紧急,末将这便先回去安排手下儿郎,这几日末将均会在淄川县周围梭巡警戒,请大人放心。”
嗯,到这里来已经露了个脸,在皇上面前已经有所交代,也算对得起每年到手的那笔白花花的辽饷,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赵无忌原本就对吴三桂也没有抱什么希望,他的作战计划从来也没考虑到会有援军,于是他也微笑着地拱了拱手,“好,既如此,有劳吴将军了。”
吴三桂对着赵无忌又笑了笑,再也不看旁边的韩瑜一眼,转身就要离去,就在这时,城门旁边的一群正在忙碌的差人引起了他的注意。
只见这些差人正在忙着把一个又一个圆溜溜的东西往一堆石灰粉末里扔,吴三桂视力很好,一眼便发现这些差人们扔的正是人头!
再看看石灰堆的周围,一车一车装的满满的,都是人头,粗略估计一下,差不多能有几千个,他也是领兵大将,一眼便明白怎么回事,这么多的人头,看来这几日的淄川城,定是有过一场恶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