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崇祯的话语,洪承畴身子一颤,他并没有马上作答,而是紧紧地皱着眉头,脸色凝重地思忖了半晌,最终他缓缓地摇了摇头,“皇上,此举,臣以为不妥。”
“洪卿家,这又是为何?十万大军在手,难道你都没有信心取胜么?”崇祯的神情,颇是有些不悦。
想一想带着数千大军便敢硬撼清兵的赵无忌,崇祯脸上失望神色更甚。
想要找一个既听话,有能干的臣子,何其难也。
“臣,”洪承畴欲言又止,他顿了顿,叹了一口气,终于无奈地说道:“皇上明鉴,虽然清兵此次入关亦是损失惨重,但死伤最多的不过是那些草原上的蒙古仆从军而已,清兵的主力大军,损失并不严重,满清睿亲王多尔衮的左翼军,更是几乎毫发未伤。”
洪承畴抬起头来,看向年轻的皇帝,脸上满是为难之色,“臣本质愚钝,难堪大任,唯恐有负皇上厚望,若是皇上想要征讨满清,臣以为,挂帅之人,非钦州伯赵无忌不可。”
崇祯心中顿时便升起一股极为强烈的反感之意。
嗯,朕何尝不知道赵无忌能打,但赵无忌现在已经是伯爵身份,若是让他挂帅征讨满清,荡平辽东,这开疆拓土的大功,何以为酬?到时岂不是要给他裂土分茅,封王拜侯?
这么英勇善战且又忠诚度极其暧昧不明的臣子,崇祯如何敢给他封王?真要给他封了王,让他养成了气候,凭他的能力,要钱有钱,要兵有兵,要人心也有人心,到时他若是起了谋反的心思,这天下,又有谁能制得住他?
听到赵无忌的名字,端坐一旁的老尚书张凤翼顿时便是眉毛一挑,直起了腰板。
张凤翼这些年来身体一直不好,常年卧病在床,然而今日,出于某种考虑,老尚书终于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张凤翼抬起了头,用有些沙哑的声音对崇祯说道:“皇上,洪大人刚才所说,仔细想来,乃是老成谋国之言,老臣空活了一大把年纪,碌碌无为,空度岁月,但聊以自慰的是,总算还有几分识人之能,老臣也赞同洪大人的意见,皇上欲要铲平辽东,对清兵屡战屡胜的赵无忌才是主帅的不二人选。”
崇祯不高兴地哼了一声,“张阁老,那个人再也休提,朕不想再听到那个逆臣的名字,”说罢,崇祯将目光转向洪承畴,冷冷问道:“洪卿家,你手握十万西北强兵,又有左良玉,贺人龙等猛将相助,难道还对付不了皇太极的那些残兵败将?”
洪承畴垂下头去,无言以对。
自古以来,两军交战的胜负,又岂是谁的兵力多谁就能赢,这么简单;自己有十万大军不假,皇太极只有四五万兵马也不假,但胜负并不是简单的加减法。
当初皇太极被赵无忌击败,带着清兵在大明境内惶惶逃窜,士气最为低落的时候,才是己方最佳追击良机,只可惜当时朝堂上下,谁也没看出来皇太极的虚兵之计,以至于白白错过机会。
如今皇太极已回辽东数月有余,手下清兵士卒也早已重整旗鼓,休整完毕,此时与清兵交战,洪承畴心中实在没有必胜把握。
洪承畴对上农民军,几乎百战百胜,这是不假,但卢象升当初对农民军也是所向无敌,结果却中了清兵的埋伏而大败亏输,天雄军一战尽墨,卢象升自己也战死沙场,卢象升的前车之鉴就在眼前,洪承畴又哪里有必胜清兵的信心?
有句话说,见过贼吃肉,没见过贼挨打。
崇祯看赵无忌率领数千人激战皇太极数万人,却胜得轻松,以此推之,便以为洪承畴率领十万人,理应也会轻松战胜败退回辽东的清军残兵。
崇祯久居深宫,不明外界的局势,但崇祯不明白,不代表洪承畴不明白。
洪承畴心中可是犹如明镜一般。
那赵无忌的兵,可是普通的兵?
人人全身从上到下,都是一身铁甲,那陌刀连人带马都能砍成两段,那火枪相比官军用的鸟铳,也是射得又远又毒,就连赵无忌军中使用的火炮,射程和威力也是明军常用火炮的好几倍。
更不用说赵无忌手下那数千重甲骑兵了,洪承畴一眼瞄上去,便知道这绝对是个烧钱的玩意,这数千重甲骑兵,从武器装备到日常训练,一年没有十万两银子,绝对养不出来。
而十万两银子,省着点花,都足够五六万大明官军的开销了。
能比么?不能比。
抛开具体的兵力上的差距,单纯与赵无忌这个人相比,洪承畴也觉得,自己不如其远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