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你现在都是参将了,不如给王喜在炮营中也安排个职务吧,让他和我搭伙,王喜这么聪明,一定没问题的。”许平率先说道。
王喜听了,正待出言阻止,不过随即他心中便是一动,他想了想,只是笑着看向许尔显,却没有说话。
清军的炮营对明军威胁巨大,所以王喜对炮营也很感兴趣,虽然他并不像加入炮营,但他却想趁此机会,从许尔显口中打听到一些炮营的情报。
许尔显看了许平一眼,笑骂了他一句,“胡说八道,你以为炮营是你舅舅家的啊?说进人就进人?”
随即他方才转眼看向王喜,笑了笑说道:“怎么,王喜,你也想当兵?不过,你想要加入炮营,现在却是不巧,着实有些为难,若是去别的地方,我倒是可以帮你安排。”
王喜听了,急忙摆手笑道:“大人莫要听许平乱讲,小人这酒楼如今开得好好的,并不想当兵吃饷,大人莫要误会。”
许尔显听了,点了点头,他想了想,便低声说道,“大汗如今对炮营前所未有的重视,王爷也是一样如此,如今他处处事必躬亲,哪怕是增添一兵一卒,也都是王爷亲自经手,不敢有误,现在想入炮营,甚是不易。”
王喜急忙又摆了手,笑着表示自己绝无当兵之意,心中也并不觉得失望。
王喜在辽东,为赵无忌做的是收集情报的工作,加入炮营固然有助于收集炮营的信息,但那样就会丧失对其他方面情报的收集,总体算下来,得不偿失。
毕竟他是赵无忌在辽东的情报机构总负责人。
“禀报大人!”就在这时,一名汉军士卒匆匆走进书房,他跪在地上,低头说道:“王爷有令,督促大人明日尽快出发,莫要贻误了大汗的军令。”
许尔显皱着眉头说道:“知道了,你退下吧。”
待到那士卒走后,王喜装作讶异的样子,问道:“如今积雪未化,天寒地冻,道路难以行走,大人何以便有军令在身,明日出发?”
许尔显叹了一口气,他想了想却只摇了摇头,“没甚么事。”
能被孔有德特地派人前来督促吩咐的事情,怎么会是没什么事?王喜心中暗暗思忖,脸色却是丝毫不变,依旧是一副谦卑微笑的样子,跟许尔显,许平两人说起了盛京城最近发生的一些趣事逸闻。
半个时辰后,王喜和许平两人再度搭乘轿子返回,坐在轿子里,王喜貌似无意地问道:“许平,你知道你舅舅明天出征,所为何事么?”
许平摇了摇头,“这个我也不知道,兵事上的事情,舅舅现在也很少跟我说了,如今军令甚严,舅舅也不会和我说太多。”
王喜听了,没有做声,他望着外面的街道,脸上神情淡然。
次日上午,许尔显趾高气扬地骑在马上,全副披挂,手里拎着一杆长枪,率领着五百亲兵,驱赶着三千多名抓获来的奴隶,经过盛京城的南门,出城而去。
而在南门不远处的茶馆里,王喜端起茶杯,半遮住脸,不动声色地向茶馆外面的街道上望去。
他在这里已经等了很久了。
盛京城一共东南西北四个城门,若是出征大明,应是从西门出发,但不知为何,思忖一番之后,王喜将三名手下派往其他三个城门,而他自己则来到了南门守候。
他总觉得许尔显会南下,而今日的情景,也验证了他的预感无误。
王喜看到了骑着高头大马的许尔显,也看到了那些气势汹汹,不断挥动手中鞭子,驱赶殴打那些可怜奴隶们的汉军士卒,他还看到了那些一脸麻木和绝望的神色,衣衫褴褛,看上去仿佛是一群没有智慧的猪羊般任人驱赶的汉人奴隶们。
奴隶们赤着脚,胳膊和小腿裸露在寒风中,他们毫无知觉地踩在冰冷的雪地上,似是一点都不觉得冷。
在王喜看来,这些奴隶无论是从精神上,还是从肉体上,似乎都已经完全地麻木了起来,他们不知前途何在,不知路在何方,不知身在何处。
他们只是凭借本能,在别人的鞭子下,任其驱赶,浑浑噩噩了此残生,直到最终无力倒下,化为尘埃。
王喜死死地盯着眼前的这一幕,不知不觉,他的脸慢慢地涨得通红,紧握茶杯的手也有些颤抖,手背上青筋迸出。
“客官可是不舒服?”一位肩膀上挂着一条雪白毛巾的小二上前关心地问道。
王喜低下了头,“有些头晕,没甚么事。”
“客官莫非是早上没吃饭吧?这早点若是不吃,人很容易头晕的,不如客官在小店用些点心,填填肚子?”小二关心地说道。
“好。”王喜不欲和他多说,随意地挥了挥手,要了几份小点心,这才将小二打发走。
在盛京的这些年,王喜的神经早已历练的犹如钢铁般坚韧,平时接人待物,他一向胸有城府,情绪从不轻易表露于外,然而今日看到自己同胞的遭遇,王喜心中却是情难自禁,心绪难平,一不小心失了态。
不过,很快他便调整好了情绪,从外表看来,他依旧是个一早闲来无事,在茶馆吃茶的普通茶客而已。
情绪容易波动,可是情报工作者的大忌。
许尔显,炮营,南门,奴隶,他这是要去做什么呢?
王喜在心中思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