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的幼童再身份尊贵,也不过是没了后顾之忧的工具。”赵祯的声音越发低沉,近乎有些虚无缥缈,“如果不是母后和兰姨,我怕是和九王世子他们一样了吧……”
“当年我一直不明白,我的父亲,是不是真的不知道即将发生的事情……还是说,他真的就那么想,将我抛弃?”
赵德芳盯着那青色的纹样看了半晌,直到它渐渐消散才别过脸:“这是我的罪……是我的罪。你不原谅我也是理所应当。”
“可是,小益。”赵德芳缓缓念出天子的乳名,眼神重归沉寂,“我不后悔。”
后悔?
赵祯暗自冷笑,已经发生过的事情不能改变,已经消失的人不会回来。黯然神伤终究不可避免,而一味的悔不当初却也不是眼前这人的性情。
既然已经失去了那么多,就一定要得到相应的回报!
这才是大宋贤王教养亲子的处世理念,当然……也是赵祯深恶痛绝,但又不得不违心继续下去的学习——帝王心术无外乎如此——为了更大的利益,其他的东西,都得,一一舍弃。
赵祯摇摇头,坐正身子,一边问一边移过一本奏折细看:“皇叔既然得到了‘行云流水’,那叔父也去了开封府吧?”
“开封府?”
“难道叔父并不知道展护卫的身份?”目光从左至右慢慢滑过,赵祯微微蹙了眉,伸手去取案上的笔,并没有留意八王爷的神色。
“陛下您是说……展护卫也是……也是当年宫中少年之一?那他岂不也是皇家血脉?!”赵德芳脑海中突然晃过那个清俊的青年,还有离开前赵爵眼中的炙热……一道灵光闪过,过去令他迷惑不解的地方豁然开朗。“难道……”他抬手捂住胸口,失声道,“难道他就是十二弟失踪的儿子?!……不,这不可能!他不一样,有兰妃和刘后在,怎么会让他也被刺上标记?!”
他果然是知道的!赵祯搁下笔,忽然觉得有些疲惫,这样冷血狠心的人,居然是他的亲生父亲。
“朕不知道兰姨是否知道这件事情,但是母后是知晓的。”赵祯冷冷说道,“没人比朕更清楚展昭是不是宝儿,因为这所有的一切,都是朕,亲、眼、所、见。”
是的,这些都是他亲眼目睹的。
那时,生产过后的兰妃疲极昏睡,刘后被困在成对的奏折之中,饱受案牍之劳。那人的亲信骗开杨太妃,闯入襄阳王世子房间。孩子的乳母早就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挡在前面的只有小小的赵祯,不,那时候,他还叫赵受益。一个孩子的力量又能有多大?何况他的身份并不尊贵。
当刘后终于从御书房解脱出来,婴孩脆嫩的哭泣早已变得沙哑。刘后银牙几欲咬碎,只得将偏殿中的侍从清理干净,借以压下此事。
“不可以告诉任何人,包括你兰姨。”刘后拍着襁褓,心疼的哄弄着哭得可怜的宝儿,小声嘱咐赵祯,“若是被你十二皇叔知道了……唉……万不可让旁人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