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在争吵的两个人都没有发觉的情况下,合上大英百科全书,送回书架,走出
了图书室的大门,他很清楚,这两位仁兄仁姐的争端一起,没有个三十分钟是不
会不欢而散的。
图书室的门外,是灵遥堂的花圃,天气很闷,一场雷雨要下不下的,让人感
觉精神郁窒,呼吸很是混浊。
梅硕习惯性的望了望云朵,脑海中灵感浮现,但是却模糊的感觉不出那是什
么,遇到这种情形,把握着无所为而为的要诀,梅硕就不会穷极脑力去探求。
「那两个人又开始了吗?」
一阵柔和的声音传来,是由蹲在地上,悉心的在照料花圃的培妮蕾尔所发出
。
神恩海的见习院士低首看去,正好望见她蹲低的背影。
那金黄如稻穗的发丝,紧实而美观的盘绕在培妮蕾尔的头顶,她不喜欢发丝
随风飘舞的感觉,所以大部分的时候,她都会将头发处理的很好。
梅硕苦笑的坐上培妮蕾尔身旁的栏杆:「好像吵不烦的样子,我听得都累了
。
培妮蕾尔,那两个人以前有过节吗?我是指在神威狱的时候。」
「这个呀……」
将最后一株太阳花扶正,培妮蕾尔拍了拍玉掌抖去沙粒,也学梅硕般坐到花
圃的栏杆上:「好像有吧,但我不很清楚,我的学区与他们的有一段距离。」
由於整理花圃不是怎么精细的工作,所以培妮蕾尔的面上没有挂着平常那副
桃红眼镜,看着这样的培妮蕾尔,梅硕觉得,虽然减去去了智慧美的感觉,却多
了几分贤妻良母的气质。
「原来你也不知道啊,那算了。」
「他们的事情可以算了,但你的呢!」
培妮蕾尔认真的说道:「梅硕,你的气色不是很好喔!」
神恩海的见习院士搓了搓额头:「看得出来吗?唉!我已经快一个多礼拜没
睡好了。」
「失眠?」
梅硕摇头:「不是,我一觉到天更。」
「那怎么会睡不好……」
培妮蕾尔忽然想道:「哦!我明白了,是梦吧?」
「是的,就是那个。」
说到梦,就是培妮蕾尔的专长了:「可以形容一下是什么样的梦吗?你梦到
了什么?」
「没有景象。」
梅硕闭上双眼,皱着眉头回忆说道:「就是一直有个声音在烦我,不断的问
,我是谁?真是吵死了,比那两个人还烦!」
培妮蕾尔有些不解:「问他是谁?还是问你是谁?」
「问我罗。」
「你有回答吗?对方有什么反应?」
拥有吉卜赛血统的神威狱女院士,继续往下探究。
梅硕点点头,肯定的道:「我有回答,我就说我是梅硕,然后那个声音,问
了个我到现在都还不很懂的问题……」
讲到此处,梅硕顿了顿,神情甚是疑惑:「他说「你只是梅硕吗?」
,这几天的梦,就一直卡在这里。」
※ ※ ※ ※ ※
黑暗中,也并非伸手不见五指,至少,在豪迈神父的眼前,就有
着三道若隐若现,由地板映射而出,粗逾成年人腿的神圣光柱。
三道神圣光柱的射出角度,构成一只圆锥三角形,高约一公尺,在其顶端聚
焦处,凭空漂浮着一支木造的十字架。
那是支尺寸很庞大的十字架,可以说,与当初钉着基督的那支一样大,无独
有偶的,现下,这支十字架的上头,就锁着个上身赤裸的男子,双臂张分锁在十
字架的横条,两腿并拢锁在十字架的纵条。
余衍进入钟楼内部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似乎忘了自己本来的目的,一直没有
动静。
因为眼前的景象,着实让他百感交集,二十多年来,自己的生死之交,竟是
这样活过来的。
叹了口气,豪迈的神父轻声唤道:「……约瑟夫…」
赤裸男子的头发以及胡须像野人一样,紊乱纠结,把他的面容整个遮住,完
全看不清他的五官是否有任何反应,又或者此刻他是醒着,还是睡着。
由肢体上的一些特征,如胸毛甚是发达、发丝呈橘褐色泽来判断,此君应是
个欧洲人。
见他没有回应,余衍稍微放大音量:「约瑟夫!」
「好友啊,怎地变得没有耐心了呢。」
约瑟夫的声音偏向沙哑,但咬字却相当清楚,发丝仍覆盖在面上,并没有因
为开口讲话,而露出半点脸容。
「我想,不是我毛燥了,而是你沉潜了。」
「是这样吗?呵呵!」
约瑟夫沧凉的笑了几声:「告诉我,我已经在这里挂了多久?」
灵遥堂的豪迈神父,神情肃穆的答道:「将近二十一年。」
「二十一年……好短的几个字啊,太短了……」
约瑟夫微微的摇头,但还是没有撇开面前的发丝:「你知道吗?它短到没有
资格代表两百五十二个月、无法证明一千一百多个礼拜,不能道尽七千六百五十
五天,更何遑,那痛苦难熬的无数分分秒秒!没有、这几个字绝对没有资格!」
「那个我知道。」
余衍淡淡的附和。
但那样感同身受的场面安慰话,并没有得到约瑟夫的青睐,反而引起他的激
烈反应。
「你知道!?
你听过自己的心跳声吗?你听过自己的脉搏跳动吗?在这个环境里,我连毛
发延长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
随着无穷无境的时光流逝,刚开始只是无意义的器官声响,到了后来,全都
成了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你知道吗!」
说道深刻处,约瑟夫愤然甩头,发丝往脑后倒去,显露出了他那剑眉虎目的
堂堂仪表:「…即使我把耳朵刺聋也依旧存在的这些声响,逼的我无法静心更无
法入眠,你知道那种痛苦吗?你知道那种折磨吗?你知道想要发疯也疯不掉的心
情吗…………………你不会知道的,绝对不会!」
「我道歉,我的确不知道………」
余衍从不掩饰言行的失当。
约瑟夫的情绪转眼平复,二十年的牢狱,让他喜怒从心:「没关系,我也不
指望你会知道,二十多年没见了,你为什么而来?我不认为你是专程来探望我的
。」
终於要切入主题了,余衍郑重的说道:「我是来……放你出去的。」
「为什么?」
「当初的那个孩子,必须要有人来引导他的发展,而你,约瑟夫.梅,是最
佳人选。」
「我拒绝。」
被锁在十字架上头的中年男子断然道。
余衍继续劝说道:「除去你与那孩子非比寻常的关系不谈,这是你名正言顺
离开这儿的唯一机会。」
约瑟夫毫不动心,转头淡淡说道:「那又如何,等那个孩子抓住了两极的平
衡,然后呢?难保我不会像当初那般,再被你们锁回这里。」
「不要说的好像你毫无反击的能力!」
在听了对方这么多如控诉般的言词之后,余衍决定陈述些客观的事实:「约
瑟夫,该死的如果你想离开的话没有人会阻得了你,而这间小小的铁盒子又怎么
关得住你,是你不走,是你毫无来由的死赖在这里;假使当初我知道你会一待二
十年,再该死我也不会执行那道命令。
这次假如再发生那样的事,我必会站在你的这一边。」
炬然的大眸子与长期处於黑暗中的锐利眼神相视,他们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
一些东西,那是过去的东西,也是永远不会改变的东西。
约瑟夫语重心长的说道:「以前,我从没有怀疑过你所说的话,如今也不会
,余衍,放我下去。」
劝说成功,但余衍还有疑问:「你不打算告诉我你的理由吗?」
「理由……」
约瑟夫昂首,双目紧闭的说道:「就像老头子所说的,我们都是上帝的工具
,无论如何……也只是上帝的工具而已。」
虽然不是正面回应,但这些说辞已经足够让灵遥堂的豪迈神父明白,这位当
初常常触犯院规的好友,是如何的打从心底愿意接纳上帝的任何旨意。
余衍举起黄铜钥匙圈:「钥匙在这,你看到了,下来吧!」
他知道自己不用真的拿钥匙解开好友的钢匣,好友要的纯粹不过形式而已。
只见约瑟夫发丝飙扬,全身泛起神圣的光华,肌肉顿时紧绷,锁住手脚的钢
匣产生反应,爆出排斥克制的丝丝电波,这是禁印开始运作的现象。
当初约瑟夫是神恩海里可以排得上前位的功深院士,为了防止他脱逃,长老
们自然不会只设下单纯的硬体。
但就算是那样,也不足以压制得了他,力量不住提升,奇异荣耀的震波盈窜
而出,整间钟楼都在憾抖,好似地震一般摇晃。
只听约瑟夫大喝一声!锁住手脚的钢匣如蛋壳崩裂,背后的十字架霎时粉碎
,而也就在这个时候,从地面映现的三道光柱消散无踪。
那三道光柱是撷取地元精气供给约瑟夫活下去营养的生命维持系统,既然约
瑟夫离开了那个位置,这个魔法系统也就没有了存在的必要。
而关於这个功效卓着让人不必进食也能饱肚的魔法系统,其设置所需条件相
当严苛也相当简单,只有在考堪舆学上被称之为「天心源库」
的地理风水穴上才能运作;绝不是如摆地摊那样,随地摆一个,然后从此就
不愁饿死。
失去了光柱,黑暗完全的充满钟楼内部,纵然能见度恶劣到了极点,但修为
深厚的两人,仍能清楚得感觉到对方的一举一动,而此刻,刚刚落地的约瑟夫,
便直挺挺的站在余衍面前。
「目前为止,对於那个孩子,你们有作什么特殊动作吗?」
「因为那个孩子身上的「凯札斯坦」
因子过於发达,一个多礼拜前,上头解开了对兽王武装的灵波障壁,希望能
在精神方面催化那个孩子的「兽王」
因子。」
「哼!一群老糊涂,兽王的部分是穿上兽王武装随即可得的,反倒是凯札斯
坦的部份,一但受到了打压,可就很难再有进步的空间。」
「那要我通知上头,把兽王武装再度封闭吗?」
「不必,在另一个方面而言,这也不失为让他适应兽王武装的前置训练,但
是你要警告上头,绝不能让兽王武装再有宣泄的空间,否则影响过钜,就失去了
我们预料之内的平衡。」
「我知道了,那么,跟我走吧,我带你去见那个孩子。」
「暂时还不行,我接下来不打算跟你走。」
「你有别的事?」
「嗯!要去拿回,当初我流放出去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