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啸沿着阴山南麓昼伏夜行,足足用了三天时间才绕过了右贤王的大营,出现在匈奴人后方。
他很幸运。匈奴人还是按照以前的习惯,斥候侦察范围三十里。
匈奴人有这个习惯并不奇怪,对于以步卒为主的汉军来说,三十里是一天行军的正常距离。即使是全速急行军,三十里也要一个时辰,匈奴人有足够的反应时间,甚至可以利用步卒急行军时阵型散乱的机会予以反击。汉匈双方都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双方接近时,这个警戒距离对匈奴人来说足够安全。
最近的时候,梁啸与匈奴人相距不足数里,几乎是擦肩而过,但凡匈奴人警惕一些,发现他都是大概率的事。三千人毕竟不是几十个人,马蹄足以在地面上留下无法掩饰的痕迹,而斥候又往往是跟踪经验最丰富的人,只要看一眼,就能知道有人数众多的骑兵从此经过,甚至估计出有多少人马。
绕过了右贤王的大营,梁啸遁入草原,一路奔向西北,消失在匈奴人的视野之中。
虽说成功绕过了右贤王的大营,但他清楚,每拖延一刻,危险就增加三分,一旦右贤王发现自己身后有敌人,不用他自己亲自出动,只要提醒辎重部队提高警惕,加强戒备,他就没什么机会了。
急行百余里,梁啸在一道山谷前停了下来。
这里就是高阙。
高阙东侧是阴山主脉,西侧是阴山余脉狼山,中间是比较平坦的谷地,宽处有三四十里,窄处不足十里,是匈奴人翻越阴山,出入河套地区的最佳途径。秦将蒙恬夺取河南地,曾在此筑塞据守,因山如门阙,故名高阙。不过,秦军的长城军团在巨鹿一战而败之后,匈奴人重新控制河南地,早就拆了高阙要塞。
梁啸第一次西行时曾经经过这里,如今故地重游,心情大不一样。
大战在即,梁啸召集屯长以上的所有军官议事,动员打气。四五十人围在梁啸身边,眼神热烈的看着梁啸,有些紧张,但更多的是兴奋。
在此之前,谁也没想到他们能这么安全的迂回到匈奴人的后方。但凡有一点疏忽,被匈奴人发现了踪迹,他们都会成为右贤王追杀的目标。三千骑对三万骑,除了逃,只有死路一条。如果提出这个建议的不是梁啸,而是其他人,只怕会有人拒绝执行。
直到此刻,还有人觉得不可思议,不相信自己已经安全了。
梁啸环顾一周,拔出短刀,在地上画了一个草图,最后指了指远处。“诸君,如果说匈奴人是一头肥羊,那么,味道最鲜美的羊尾巴就在我们的面前,等着我们去割。”
众人笑了起来。有一个身材高大的屯长大叫道:“不光是羊尾巴,还有羊蛋呢。”
众人笑得更加放肆,大呼小叫,尽情宣泄。
梁啸没有制止。一来这个年代的人就是如此粗犷,军中更是如此,二来虽说是偷袭,但敌人实力不弱,要想偷袭成功,他必须要激起每一个人的勇气和斗志,让他们暂时忘记双方兵力悬殊带来的恐惧。
“没错。羊蛋就在我们的面前,只要我们捏爆他,匈奴人就会疼得直跳脚。今天,我们只有两个任务。”梁啸摆摆手,示意大家安静,然后举起两根手指。“一是烧,二是杀。”
“好!”
“痛快!”
“杀光他们,老子说不定也能封个侯。”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热火朝天,仿佛匈奴人就是一头头羊,等着他们去砍。
梁啸看着他们,等了片刻,又一次举起手。“你们听清楚了,一是烧,二是杀,千万不能搞错了。”
“大人放心吧,不会错。”
“就是,这些我们拿手得很,绝不会搞错。”
梁啸笑而不语,却举着两根手指,一动不动。众人见了,这才意识到梁啸的神情有些怪异,纷纷闭上了嘴巴,莫名其妙的看着梁啸。梁啸的目光从众人脸上扫过,最后落在了谢广隆的脸上。
谢广隆是前锋突击校尉,不仅负责斥候营,还担任着第一个杀入敌阵的重任。这是梁啸给他的机会,他非常珍惜。这一战过后,他就算不能封侯,加官进爵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见梁啸看着他,谢广隆抓了抓脑袋,再次回忆了一下梁啸的话,突然灵光一闪,连忙站了起来。“大人,我明白了,这次的任务主要是烧匈奴狗的辎重,让他们不能久战。杀人是次要的,不能因为砍人头而耽误了正事。大人,我说得对不对?”
梁啸赞赏的点点头,再次看向其他人。“你们听清楚了吗?”
众人恍然大悟,有人懊丧的拍拍脑袋。“老子只顾高兴了,怎么把这茬给忘了,只想着抢人头,险些误了大事。”
有人心领神会的点点头。“没错,没错,烧掉他们的辎重比杀人重要多了。没了辎重,他们不仅不能再战,还有可能饿死。如果再来一场大雪,啧啧啧,那就好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