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说,凯特自认为这辈子以来,自己再怎么说也算是一个见多识广的人,近的不提,说的远一点,一直以来九成九以上的人不曾去过的地方,如精灵大陆、魔族大陆,他也都曾踏足其间,更别提自小生长的奇武大陆了,那更是熟到不能再熟了。
但是任凭见闻如此广博的他,却从来没有想到过,这世间竟然会有如他眼前这般恶劣的环境存在。
打从三天前踏上亚人大陆后,凯特等九十九员跟着自家的头儿亚芠,便进入了一处由各种奇岩怪石所构筑而成的森林。
在这座石头森林当中,无数高大的岩柱林立,从那一根根大小不一、形状不同的岩柱身上的棱角造型,可以看得出来,这是一处千古不曾有过人迹的荒凉之地。
更叫凯特难以置信的是,这个石头森林当中除了难以数计的岩柱,以及地面上大大小小的碎石之外,竟然再无任何一丝生命存在的迹象。
若说这个石头森林当中,还有什么原住民的话,恐怕除了偶而呼啸而过的风声怪响之外,再无半点人气,完完全全的一个荒凉苍茫的土地。
而从三天前进入了这个石头森林之后,刚开始他们一干兄弟还有说有笑的,也不时因为眼前千奇百怪的岩柱的奇特造型,而发出赞叹与讨论的声音来。
但是随着不断的往这个石头森林深处前进,不知道从什么时候,也不晓得由谁开始的,当凯特发现时,赫然惊觉到,原本高谈论阔的队伍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就安静了下来。
一行百人就这么默默的,在这个奇岩遍生的土地上行走着,除了偶而呼啸而过的呜呜风声之外,只有大家前进时所发出来的喀喀脚步声,到最后,大家甚至开始不自觉的放轻自己的脚步声,让安静陪伴着自己。
就连他自己也一样!
凯特更是发现到,在这样充满奇异怪岩与安静的环境里,竟然给了他一种相当压抑的沉重感觉。
凯特有心想要摆脱这种情况,却发现自己的嗓子不知怎么的仿佛失去了声音,嘴巴张了张,却没有声音出来,但是凯特心知肚明,这其实是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导致他无法出声。
很快的,原本寂静无声的队伍之间,突然发出了有如普通人行走般的浊重脚步声来,显然是也有兄弟发现这种压抑的气氛了,并且也像他一样,不知道该怎样打破这种凝重,只能够试图用脚步声来打破寂静。
只是这脚步声的出现,不但未能打破这种寂静的感觉,反倒让凯特觉得这脚步声相当的杂乱、刺耳,令他不由自主的感觉到一阵难以忍受的心烦意乱。
而发出脚步声的人,也发现到自己的作为不但未能够如意,反而造成了反效果,因此很快的,脚步声再度的消失了,整支队伍又重新恢复寂静,一直持续到今天。
在这三天两夜里面,队伍总是安静无声,没有任何一个人说过半句话,在白天,大家默默的跟着头儿亚芠的身影慢慢前进着,一入夜,则是随便找个比较空旷一点的地方,吃完随身携带的干粮之后,就默默的休息,然后隔天再重复前一天的行动。
在这几天里面,凯特总算是体会到一件事,从来不知道原来寂寞,竟是这样一个可怕的折磨,尤其是在这样一个陌生而又怪异的环境里面,这种异常的寂静足以令人发疯。
尤其是在这三天里面,不知道有多少次,凯特总冲动的想要疯狂的大喊大叫,好好的宣泄心中那股不知名的沉重压迫感,又屡屡让他自己的理智往下压了下去,不让自己做出失格的举动。
但是这种情形却一次比一次来的严重,到最后,凯特甚至发现到自己的手臂已然举起,正要往旁边的岩柱轰去,只是最后关头时又清醒过来。
凯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身边虽然有最亲密的兄弟陪伴着,但是他却觉得自己好像是独自一人在这个鬼地方行走,而越是安静的时候,凯特便觉得心里越是烦躁,越是让自己心里感到有股弄不懂的冲动,不断驱使诱惑这自己去发泄、去疯狂、去怒吼。
而且这段时间以来,凯特更是发现到,自己好像看什么都不顺眼的样子!
看到身边经过的岩柱,他会有股冲动,想要把岩柱打断。
看到地上的无数碎石,他会有想把这些碎石踏破的念头。
看到身边的力奥,他会有突然想要跟力奥用力打上一场的冲动。
甚至是看到前头头儿亚芠那黑色的背影,他竟然也生出了想偷偷打上一拳的疯狂妄想。
这种种毫无道理的念头,不断的在凯特的心中沸腾着,仿佛一波又一波的巨浪,不断拍打着他心里面那道名为理智的堤防。
万幸的是,每每当凯特以为他已经无法遏止心中莫名冲动,或者是疯狂的念头时,他总是一次又一次的坚持下来了,让他一再地庆幸自己没有做出疯狂的行为来。
更古怪的是,就在刚刚,凯特心中突然滋生出想要攻击亚芠的念头,而且越来越渴望,百般压抑下,才把这个堪称疯狂的念头压下来时,凯特这才发现到,他竟已浑身冷汗,而且刚刚的疯狂念头更是让他不寒而栗。
只是在这一次之后,凯特突然发现到,这几日以来一直压在心头上的沉重压抑,不知怎么的突然消失不见了,而原本逼的他快要发疯的寂静,此时却让他有种心头宁静的感觉。
身旁原本怎么看怎么不顺眼的一根根岩柱,如今在他的眼中看来,却是显得那么雄奇而朴拙,脚下一颗颗害他无法平稳行走,恨不得完全踏平的碎石,此时却显得那么的精巧而百变。
凯特无法形容自己是怎么了,仅知道,这个天地在他的眼中,似乎有了翻天覆地的改变了!
突然,凯特这时才注意到,走在他身边的力奥怎么满脸潮红?浑身更是冷汗淋淋,而且看力奥那紧握的双拳,红光赤赤而杀意腾腾的怒瞪双眼,凯特再怎么无知也晓得,此时的力奥是绝对的不正常!
当凯特想要叫力奥时,突然耳边传来属於亚芠的低微声音道:“凯特,别叫力奥,让他自己脱离!
“另外,恭喜你了!”
虽然亚芠的话没头没尾的,但是凯特到底不是笨人,亚芠的恭喜很快的提醒他,回想起自己这几天来的不正常,以及现在的闲适舒服感受。
虽然不晓得这几天,自己身上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从亚芠的恭喜以及他自己的感觉,他深深相信,一种奇妙的好事降临在自己的身上了。
接下来的几天里,在亚芠刻意的以身作则之下,凯特保持着一如前几日的沉默,看着自己的兄弟们时不时的或目露凶光,或眼神呆滞,或浑身颤抖,或无声张嘴等等千奇百怪的异状。
然后又看着一个个状若疯狂的兄弟们,从异常的状态中慢慢恢复了平时沉稳的神态、清澈的眼神,而每一个恢复平常的弟兄们,似乎都受到亚芠的传声,不约而同的保持了沉默的状态。
这样的日子在七天六夜之后,当力奥,也是众人之中最后一个人,也跟着恢复了正常之后,凯特终於确认了一件事,这是一场考验,一场他虽然不了解,但是却很清楚感受到是针对心灵的考验!
只是,想到这一场堪称为疯狂的考验当中,每一个弟兄在最后关头的那种样子,凯特不禁感到一阵不寒而栗。
其他人不说,光是他自己最后关头竟然想要攻击头儿亚芠,就足以让凯特一阵心惊胆跳的,但是如果说恶形恶状的话,那恐怕非属最后一个通关的力奥不可!
刚刚,就在他的身边,凯特清楚的看到力奥两眼一片血红的直直盯着他,浑身的肌肉不正常的隆起,让他看起来几乎有种非人般的狰狞,而且,每一次有如野兽般的呼吸喘息中,无不吐出阵阵有如热浪般的微红火热气息,看起来就有如一条正处於极度暴怒中的狂怒火龙。
凯特毫不怀疑下一秒锺,力奥这条人形火龙会冲上来,将他撕成碎片,并且用他的吐息将他化成灰烬!
但是万幸的是,力奥尽管狠狠的盯着他看了快一个小时,却始终不曾采取任何的行动,一直到眼中的凶光褪去,紧握的双拳松开,而怒涨的肌肉也恢复正常,凯特这才真的松了一口气。
在力奥恢复正常之后,凯特毫不意外的发现到,力奥除了浑身冷汗,以及看似仿佛经过连番大战后,有点虚弱苍白的脸色之外,其余一律正常,只是在神态与气质上有了脱胎换骨般的变化。
此时的力奥在凯特的眼中看来,仿佛就像是一座亘古耸立的巍峨高山般,充满着一种沉稳的崇高气质,一点也没有往日火爆的样子。
还来不及感慨力奥的变化,凯特这时才发现到不知何时,队伍早已停了下来,包含他在内的所有人,全都围在力奥的身边,而这七天以来一直背对着他们的亚芠,不知何时也转过身来,脸上洋溢着不容错认的赞许笑容,逐一的在众人脸上流转着。
是夜,在进入这座石头森林以来头一次燃起的火堆旁,亚芠终於开口打破连日来的寂静,开始对疑惑的众人解释起,这段日子以来发生在他们身上的事情原由。
“刚刚开始的时候,其实我也没有发现到这件事!”
脸上带着满意笑容的亚芠微笑的望着众人,慢慢的说着:“但是等我发现到的时候,大家都已经因为这里的特殊环境,而进入心灵自我升华的最大难关”心神冲击“的奇妙境界当中了。”
亚芠带着温和的笑容缓缓的说道:“要知道自古以来,像我们这类的练气士,因为掌握着远大於一般人的力量,所以格外的需要克制自己,不能够凭着自己的力量为所欲为,要懂得控制自己。
“但是懂得控制自己,并不代表着就能够泯灭心中的各种,平常的练气士仅仅是把心中的各种,在道德规范或是个人认知的不同条件下,将这些不合乎正常理念的各种念头,压抑在心灵深处,不让这些个人潜意识里面认为不可以做的念头,冒出来影响自己罢了,而非把这些念头消除掉。
“但是伴随着这些念头逐渐的累积,终究还会有那么一天,这些念头,或者该说是,在达到个人心灵忍受的临界点之后,会一古脑的爆发出来,由内而外的影响到一个练气士的思想与行为。
“因此,自古以来,练气士们便将这爆发的期间称之为”心神冲击“!”
一旁的凯特纳闷的问道:“那头儿,你的意思是说之前几天,我们大家都是在这种心神冲击当中喽?”
亚芠微笑的点点头道:“没错,虽然我自己也是感觉到相当的吃惊,但是你们那时候确实都是处在於心神冲击当中。
“说到这点,我就不得不恭喜大家了,要知道心神冲击固然惊险,但是一旦能够安然度过心神冲击的欲念扰乱阶段的话,那所获得的好处,可不是简单的三言两语可以说清楚的。
“而且,这种心神冲击不是想要有就能够有的,根据历代来的纪录,想要经历心神冲击,非得到达一个高度水平的练气成就不可,而且还要有无比丰富的历练,以及外在环境的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