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有宿怨的父子相聚并不如寻常人家阖家团圆的温情。糯糯早已经过了崽崽那段不记仇的年岁。崽崽的年纪正是毫无理由爱戴自己父母的时候。每天都要黏过来讨奶吃讨亲亲,被放在地上用脚拨着打几个滚都平息不了他凑过来摇尾乞求怜爱的热情。
糯糯则不一样了,他是个糟糕的大人。他永远无法忘记十四岁时就被分家的窘迫,得知满歧山的小猫只有自己不被教授修行之道的愤懑。
别人家的小辈离开家门,兜里有长辈给的一应用品,心中存有长辈教导的处事经验。他们身心都有依仗,可明辨是非,走在路上都是无惧无畏的骄傲模样。而自己兜中空空,愚昧无知。俗世中的一切,皆要自己懵懵懂懂去摸索。
举目无亲,漫无目的。每踏出一步,都怕脚下是空的。每接触一个待自己好的人,都自叹配不上。故而一开始做好终将会失去的心理准备,将来真相失,也不会过于惆怅。
也就是在霍潜这一块儿,格外有目标,特别没脸没皮罢了。大约是光脚多年的人难得寻到了一双合意的鞋子,无论如何都想要争取,想着最坏也就穿不上的缘故。
糯糯心中对于自己的爹爹不乏怨愤。但听到对方在山下找了自己半年,又不免生出点期待来。确认崽崽是被白止接走的,更是……十分惊喜了。
章如溪渡劫那日,他们正在赶回的路上。原以为路千里呆在崽子身边,故而并不是十分担心。天色骤然晦暗之时,霍潜把糯糯藏在结界里孤身一人赶去结界中心。
待到天劫过去,霍潜又一个人回来了,嘴唇颤抖,面色苍白:“章如溪粉碎成泥,路师兄手上和我成双的鸣玉已经被毁了,定位不到他的踪迹。千绝谷也没有见到崽崽和羌活。”
路千里若非自顾不暇,断然不会叫他们联络的物品损毁还不加补救,更不会在天劫之后还不来找他。他向来是最顾全朋友的。
孩子在哪里?最坏预想的就是章如溪渡劫时,他们就在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