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1 / 2)

第23章

似玉渡入些许便见他睁开了眼, 朦胧的月色落在剔透的眼眸里依稀聚起细碎的光,仿佛一下子坠落了虚无幻境之中, 如梦似幻, 悬於星空。

她心口一慌连忙支起身来,面色有些泛白, 只脸上青一块肿一块看不出来, 灵怪舍灵气形同拿刀剔骨,渡去了一小半自然痛不欲生, 身上早已出了冷汗。

沈修止静看她半晌,才开口问道:「你往我嘴里吹什么?」

外头雨声泠泠, 衬得屋里极爲安静, 他身上虚弱, 说话比以往轻上许多,二人又这般亲昵过,现下低声轻语便越显暧昧。

似玉闻言心中咯噔一下, 虽说凡人根本察觉不出灵气,至多是察觉自己往他嘴里吹气, 可这借口却不好找,沈修止不一样,他心思太过敏锐, 寻常理由不可能说服他,倘若是有一点不慎,就有可能被发现。

凡人自来不喜除他们之外的生物,甚至视爲异类, 人妖殊途从开天以来便已然有了,妖魔鬼怪害人的故事更是广爲流传。

尤其是千年狐妖和书生的故事,青衣不知唱了多少回,狐妖和凡人在一起,无论怎样都会□□气,即便她本身不愿意,也会不由自主沾染。

凡人以精气而生,狐妖祸害了书生的性命,到最后便成了妖物祸害人,他们这些灵怪自然也属妖,只是低了许多阶。

似玉脑中千丝万绪,忽而想起青衣唱得戏里曾提到过女儿香,此香不同寻常香料,是未出阁的姑娘家身上自带的香气。

她虽不大懂,可却极爲羡慕那些闺中小姐,她们每当从门面前路过的时候,那身上的香气确实极爲好闻,不像她们石狮子风吹雨打,有的只有沧桑味。

似玉拉着被子微微靠近他,小声轻道,话间的娇媚越盛,「道长没尝过女儿香吗?」

沈修止闻言微怔,一时说不出话来。

似玉鲜红的唇瓣微启,对着他轻吐了一口灵气,「可有尝出来是什么滋味?」

香甜的温暖气息轻轻喷在面上有些发痒,沈修止微微侧过脸去,「躺回去。」声音虽然清冷,却因爲虚弱而没多少震慑力。

似玉微微直起身,「道长不喜欢吗?我们那里的戏子常说,男人都喜欢闻女儿香……」

「躺回去。」沈修止冷声呵斥。

似玉莫名其妙又被凶了一顿,一时气哼哼地躺下去,这人真的一点都不好相处,深夜睡不着聊会儿天都不愿意!

一躺下却碰到了他的手,和冰块一般,冻得她一个哆嗦,她才想起刚头他的唇瓣也是冷凉凉的,可见这屋里有多冷。

「道长,今儿个夜里下雨实在太冷了,你会吃不消的,你和我一道盖被子罢。」

沈修止平平静静躺在石炕上,说出来的话和似玉料想得一样,「无妨。」

无妨,每一次都说无妨,可哪一次又是真的无妨,不只耳朵硬,连嘴都很硬!

似玉心中很是爲难,这么多日相处下来,多多少少也了解这块肉的性子,很是固执硬气,便是在他身旁说破了嘴皮子,他也不会改变主意。

她再不多言,快速靠近他身旁将被子盖在他身上,伸手抱住,他的身体极冰,感觉都透着冷气,好像连骨头都透着冷意。

沈修止当即要坐起身与她隔开距离。

似玉连忙起身按着他躺回去,「道长,不是奉了师命下山的吗,若是就这样冻死了,那岂不是辜负了你师父的期望?」

沈修止闻言动作一顿,没有说话似在思索。

果然还是拿他师父说事比较得用,似玉自不能等他琢磨出来,伸手将被子给他好好盖好,「好了,快睡罢,明早那些人若是又来,我们还得起来应付呢~」

沈修止这才彻底安静下来,生死面前礼教似乎都已然不重要,完成师命於他来说才是最要紧的事。

似玉一觉睡到大天亮,外头的雨早就停了,沈修止整个人躺得笔直,一处都不曾挪动。

唯一的交集便是他默许了自己和他躺在一块儿。

似玉伸手摸向他的手,已经恢复了温暖,不再似昨日那般冰冷。

沈修止醒得比她早一些,只静静躺着没有惊动她,他轻轻收回了手,始终保持着些许距离。

似玉在被窝里微微直起身看向他,「你感觉可好些了?」

她面上一块青一块紫,看着就极疼,醒来头一件事却来问他好不好,又叫人如何觉察不到她的心思……

「好了许多。」沈修止静默了片刻才开口回道,刚刚醒转声音还有些哑然。

似玉见他面色确实好了许多,想着应当是灵气起了作用,悬着的心终於放了下来,她才坐起身便觉一阵头晕,伸手摸去极疼,些许头发还打了结,这处没有梳子,她只能反着手极爲艰难地梳理。

身后沈修止坐起身,「我帮你。」

似玉闻言心中一喜,当即收回了手往他面前挪去,将脑袋凑近他,「道长可以顺便摸摸我吗?」

沈修止完全当作没听见,面色平静地伸手替她去解打缠的发,动作很细致,没有扯落她一根头发。

似玉见他不肯替她顺毛,心中难免有些失落,只觉这个人对灵怪一点都不体贴。

早间的阳光透过窗缝照射进来,丝丝缕缕地撒在灰蓝色的被子上,洋洋洒洒落在他身上驱散了秋日的寒冷,照得满屋亮堂而又温暖。

沈修止神情很认真,修长的手指轻轻解着着她的乌发,屋里的光折射出耀眼的光芒,映得他面容晰白得有些透明,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眉眼清隽如画,眉眼间的清冷到极致便成了干净,仿如踏入了虚无的仙境见着了真正的仙人。

似玉低着头看不到他面上神情,只能看到他衣衫前襟,顔色是洗得发白的淡旧,穿在他身上却越觉干净,手上动作也极爲轻柔,鼻间似乎萦绕了阳光的味道,莫名舒心。

这头发打结得厉害,弄了许久才能弄好,沈修止分开最后一丝乱发才收回了手,「好了。」

清透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轻轻跌落进耳里,二人的距离靠得幷不近,她的心跳却莫名快了一瞬,甚至觉得这屋子狭窄得很,连他的呼吸都能轻易感觉到,不容忽视。

她连忙坐起身,眼睛却不自觉看向了别处,见他视綫好像落在自己身上,心中莫名一颤,连忙站起身越过他下了石炕,「现下时辰还早,你再躺一会儿,院子里还有只山鶏,我去炖了给你吃。」

「不用了,我好了许多,起来与你一道罢。」沈修止掀开被子,起身下了床,动作虽然缓慢,但到底比之前好了许多,脚下已然平稳起来。

沈修止一起身便习惯性地俯身整理被褥,他本就比她高出许多,这一起身越显屋子狭窄,似玉只觉受到了气势上的压迫,以往可是她一头独大呢,现下倒有些气弱。

她不自觉微微往后退了一步,二人都没有再开口说话,莫名显得屋中气氛极爲拘束。

似玉默站了半晌,越发觉得不自在,瞥了眼窗外的阳光,连忙起了话头,「刘婶说这被子要在太阳下晒晒,盖着才暖和,我瞧着今日日头极好,不如我们将被子晒了罢。」

这话倒像是刚嫁进来的小娘子,话间有些客气却又透出亲密,怎么样都脱离不了暧昧二字。

沈修止闻言手上一顿,片刻后才道:「好,我拿到院里去。」

似玉一时无用武之地,只能干看着沈修止将被子拿到院子里晒着。

她跟到院子才想起了山鶏,当即便跑回灶房里头拿了刀出来,准备杀鶏。

沈修止自然而然顺手接过了她的刀,一言不发地替她处理起山鶏,人和人到底还是有差别的,他连杀鶏的动作都莫名好看,一刀下了要害,干净利落地放血,平生让人生出杀鶏焉用牛刀的感觉。

似玉看了一会儿,又生出几丝心慌,「我先去生火了。」

沈修止手上没停也没抬眼看她,却轻轻「嗯」了一声作爲回应,阳光下落下如玉的面容上越显清隽干净,细碎的阳光聚在眉眼处极爲耀眼,连长睫垂下的角度都莫名惑人。

似玉心中莫名一紧,连忙转身跑进灶房里头烧热水。

沈修止见她转身走了才抬眼看去,见她跑进了屋才收回了视綫,面色平常似乎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自己这般举动。

二人各自在院子屋里忙活着,冷清破旧的屋子平添许多生气,一切与先前一样平常,却又好像完全不同,像是刚成亲的夫妻不知如何相处,可又不完全是。

似玉蹲着暗自施法好久才将火生好,沈修止那厢已经提着鶏进来了,「鶏好了。」

似玉见自己的灵力越发弱,沈修止现下禁不起她吃,这里也没有香火可以吃,一时发愁怪生好是艰辛,想谋口饭吃都不行……

听见他声音吓了一跳,直手忙脚乱地起身提过鶏放在案板上,连眼睛都不知该往哪里放,灶房就只有一点点大,他一进来便显得这处极爲狭小,连呼吸的空气都稀薄起来。

似玉又蹲下身子,极爲认真地扇火。

「有什么要我帮你的吗?」

他清冷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似玉也不知爲何,莫名有些无措,「没有了,你去歇着罢。」

沈修止闻言也没有出去,依旧站在她身后,似乎不好意思自己坐享其成。

似玉只觉一举一动都落在他眼里,一时越发不自在起来,抬头看了他一眼,「你会生火吗?」

「会。」沈修止微微颔首,走到她身旁俯身拿过她手中的蒲扇,「我来罢。」

似玉连忙起身将位置让给了他,到一旁去处理案板上胖嘟嘟的鶏,视綫却不自觉落在他身上。

他拿着手中的蒲扇不紧不慢扇着,随着火候控制着速度,里头的火慢慢变大,烟也慢慢熏出来,他微微眯起眼,那模样莫名叫人心口发颤。

似玉心跳快了一拍,一分神手上的刀便切着了手指头,直疼叫出声。

沈修止当即起身走来,拿过她的手一看,食指上果然冒了一道血痕,手指太过细白娇嫩,看着便觉极严重。

他眉间微不可见一敛,姑娘家手嫩,那药酒太过刺激,只会让她更疼,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处理爲好。

似玉见他靠近,一时呼吸之间都有些不畅起来,她下意识抽回自己的手背在身后,「没事儿,一会儿就好了。」

沈修止这才觉出刚头於礼不合,垂眼微微往后一步,拉开些许距离。

二人相对无言越发生出几丝暧昧,这灶房又小,让人越觉拘束得紧。

似玉连忙转身拿起刀准备继续处理,沈修止见状伸手过去拿刀,「让我来罢,你的手碰不得。」

他只拿着刀背幷没有碰到她的手,身子也与她隔着一段距离,似玉却觉心口压得慌,连忙松手放开了刀,让出了位置给他,极爲不自然道:「我去外头等你罢。」

沈修止闻言「嗯」了一声,便拿着刀开始处理鶏。

似玉遛出灶房坐到了炕上,时不时瞥见沈修止在灶房里忙碌的身影,长腿窄腰,身姿修长悦目,叫她莫名移不开眼。

心中莫名生出一丝喜悦,她看守了这么多年的门,还是头一次有人给她烧吃食,虽然烧一堆香火给自己会更合适,但现下这样她也是极乐意的。

炖鶏只需下锅炖着便好了,沈修止将火候控制得差不多,便从灶房里出来了。

似玉见状连忙转移了视綫,看向别处。

先前沈修止病着,每日里昏昏沉沉,二人这般待在一个屋里倒也不觉尴尬,现下都是清醒着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这样相顾无言地继续坐着,很是安静。

二人静坐了许久,沈修止忽而开口问道:「血止住了吗?」

似玉闻言看向手指头上,上头的血痕已经凝固了,看着也不严重,「止住了,这点小伤口好得很快的,不碍事。」

沈修止微微点了点头,便不再开口说话。

屋里又安静下来,只有灶房里头锅里咕噜咕噜的水声,衬得这处越发安静。

似玉无事可做,只得垂眼看着自己的手指发楞,好不容易才挨到了吃饭的时候。

沈修止将一锅鶏炖端出来放在桌案上,也没什么别的东西,只能简单地炒了一盘菜将就着吃。

似玉坐下,习惯性先给他舀了一碗鶏汤,不是很熟练地用筷子夹了鶏腿放在他面前,才开始意思意思给自己舀几勺做做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