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开始的时候,她就因为对方的年纪和普通女子的装扮,以及自己女儿那声姐姐生出了不一样的心思。
“先生,吴中县景致不错,吃食也偏淡口,您和贵侄女大可在此地多游玩几日。小妇人家中有事,就不多作打扰了,失礼。”
“岂敢,夫人慢走。”
打扮不俗的贵夫人微微欠身示意,牵起舍不得放下盘子的小姑娘离开。
走到楼梯口,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冲一旁的掌柜说道:“于叔,那桌记我账上吧。”
“好的,小人知道了。”于掌柜没有丝毫迟疑,连忙躬身应答。
没等曹大人出言感谢,对方已然下楼走远。
“王爷,今日不算白来啊。”
听到三品大员说出这么市侩的话,重新落座的白芨跟着点头,笑道:“确实不算白来,这里的县令可真有意思。”
“嗯?”曹御史夹菜的手顿住了,不知道王爷为什么突然这么说,“您指的是?”
“如果我说,刚才那位是县令夫人,大人相信么?”
“哦,何以见得?”
曹大人彻底起了兴致,饭也顾不得吃了,端起杯子等着听故事。
“掌柜自称小人,且态度无比恭敬,说明那位夫人有身份在身,此为其一。女子服饰历来非黑不尊、非艳不贵,纯紫和正红,在公开场合一般人可不敢随便穿,此为其二。”
等对方消化了一会,白芨用筷子点了点杯底,笑道:“关键是她的头饰,诰命、敕命对官员的家眷极具诱惑,有那精明的生意人,便会仿那些定制样式,稍加改动公然售卖,最得官眷喜爱。”
曹御史心思没那么细,对女眷的事知道的也不多,此刻真是听得一愣一愣的,觉得涨了好多见识。
“王爷,那样做不算违制?”
“大人,正规命妇御赐头饰皆是纯品金玉,与仿品看起来天差地别,一眼就能看出来的东西,谁会去干那种得罪众多官眷的蠢事?”
“如此,倒也合情理。王爷,还有没有别的依据?”
白芨发现他一脸好奇老大爷的样子,直接翻了个白眼,但还是满足了对方的好奇心。
“有个不算依据的旁证吧。越是远离京师的地方,规矩越是松散,典型的便是体现在称呼上。大人还记得你称那位娘子为夫人时,她的反应吗?”
曹大人瞪大眼睛,细细回想不久前才发生的事,顿时吃惊都写在了脸上,“您是说那位夫人的不自然,并不是因为孩子,而是因为夫人这个称呼?”
“当然。她能戴仿制的敕命头饰,至少也是个官员家眷,而只有官员家眷才懂得,夫人一词不是谁都敢受的。
但除非在京城,女子被不熟悉的人称为夫人,才会予以纠正,别的地方不并讲究。”
白芨的意思很明显,夫人这个称呼已经从早期专指诸侯妻子,慢慢演变为对普通已婚女子的尊称,大家都能用。
只在政治权力的中心,人们才会揪着这点不放,借题发挥,来一场算计的戏码。
曹御史听闻过女子间争斗的手段,却没想到会这般厉害,比老古板还会抠字眼。
他平常和同僚交谈,言语颇为随意,偶然提到各自的正妻也多是用‘尊夫人’,从来都没注意过。
“王爷,受教了。下官这个三品副都御史,害得内人在京只能受淑人的称呼,难怪她老嫌弃我呢,这回总算找到了根由。”
陈年狗粮的威力巨大,白芨差点被噎着,饭也吃不下去了,转头喝起了姜茶。
过了一会,曹大人从往事中回神,想到之前王爷对此地县令的评价,惊得差点站起来。
“王爷,您是以此判断,这位县令的本家在京城?”
这,这到底长了几个心眼,才能推到这一步?
“不好说,如果那位夫人出自书香门第或者规矩甚严的人家,也可能会注意这些。但我更倾向于她看到过类似的事情,否则单凭想象,很难做出下意识的反应。”
曹御史彻底服气了,眼底带着浓浓的赞叹,“下官佩服。王爷,要不咱去打听打听?”
“打听这个做什么,有缘自会知道,我们不是来游玩的吗?”白芨摇摇头,接着诡异一笑,“大人,可别小看女子,那位夫人不简单的,她对你我的身份已经有所怀疑了。”
“呵呵,下官岂敢。”
有您在前,谁敢小看天下女子哦。
曹大人还是很务实的,淮宁的案子前不久才落下,王爷攻打州府、顺带发完一笔大财,之后丝毫不受影响,各种手段用得太漂亮了。
不说事先针对州府设下的巧计,单说那三个触及了底线的纨绔,只杀一个,还是让另外两人动手的安排,就足以让人拍案叫绝。
新任吏部侍郎和另一名高官被强行拉下水,他们只要存有保住自家孩子的心思,就不得不去挡住全部的报复。
明明心里恨王爷恨得牙痒痒,却无可奈何还得冲锋在前,最终可能只会拿韩大人撒气,日常使些绊子。
唉,谁让大人就要进京了呢。
“王爷,万一对方是来此地探亲的,您就不怕猜错了,影响之后的计划?”
“错就错了呗,这又不是什么大事。再说了,计划本就只是计划,是要不断调整的。
本王提前对县令背后的势力有个判断,等见到了人,便不会因为这些额外的信息露出震惊的神色,更显得高深莫测。”
白芨一脸疑惑,不明白他怎么会问这个问题,自己又不是诸葛武侯在世,猜错了改就是了。
曹御史哑口无言,剩下的话根本说不出来。
王爷实在太通透了,对人对己都有清晰的认知,关键还不把虚名和面子看得太重。
换做别人,长篇大论说了这么多,最后断错了人家的身份,多少都会面上挂不住,找补一二。
可王爷未免太洒脱了……
曹大人详细计划了全部游玩流程,想要白芨多看看美好事物,从而生出悯人之心,出手帮一帮那些可敬的劳作者。
现在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像高估了自己,同样低估了王爷的脑子。
此行,危矣。
缘分这种东西真的很奇妙,根本无法解释,特别是眼缘,会让一个人看另外一个怎么看怎么顺眼。
白芨和曹御史满打满算才相识几天,却意外合拍,仿佛真是一家人一样。
他们一个快速却不失优雅地剥壳取肉,一个心安理得地享受,让隔壁几桌的客人和酒楼掌柜都露出了温暖的笑容,赞叹这对叔侄感情真好。
“姐姐,你能不能教教我,这个到底该怎么用,我老用不好。”
一名年纪五六岁,穿着鲜红色夹袄,头顶梳了两个发髻的女孩站在桌边,满眼星星地盯着刚收工的大姐姐。
看到和小四差不多大小的女孩子,白芨心底一软,重新拿起工具,再次当众开蟹,但速度比之前慢了很多。
只见小锤轻轻击打壳身,小斧往间隙一翘,大大的蟹盖就被完整取下,随后各种剪刀卸腿、签子剔肉、镊子去腮等动作,不到一会的功夫整只螃蟹身体的里面的肉就被掏了出来。
在有着几千年文化底蕴传承的大地,吃,早已经不再局限于本身,如何吃得雅致才更重要。
单从吃蟹一事上就能看出来,世家豪门与普通大众的日常生活有多大的差别,日积月累方成底蕴。
顶级的蟹八件高手,可以做到取肉不伤壳,空壳必然能重新组合成螃蟹。
讲究得不行。
白芨只是因为工作需要才学了这一手,勉强算是个熟手,在小县城还能吸引别人的目光,放在苏州府城估计就不灵了。
“小姑娘,看清了吗,多剥几次就会了。”
“哦,我看懂了,谢谢大姐姐。”
小姑娘开心地端着一个小碟子蟹肉,眼睛不断在自己身上翻找,寻思着用什么回礼才合适。
白芨好笑地看着着急到红脸的孩子,抬眼扫视,总算发现了一个小包间的门打开了。
年纪大约三十上下,穿着正红长裙外罩白色皮货的贵妇人,在丫鬟和嬷嬷的陪同下快步走来,头顶的金色发饰随身而动,很是晃眼。
尤其是头上那根簪子,做工异常繁复,让白芨打量了好一会。
“小莺,你不是去找于掌柜煮姜汤的吗,怎么在此打扰人家来了?”
“娘,您看,大姐姐给我剥的。”
女子见到女儿开心的样子,眼底也带上了几分笑意,语气虽严却全无责备之意。
看清桌边两人的装扮,她只微微一愣,很快福身行礼,“小妇人闵氏,见过这位先生、小姐。小女顽劣,多有打扰,小妇人在此向二位赔个不是。”
“不敢,不敢,这位夫人言重了。令嫒天真烂漫,年纪虽幼,举止仪态却端得大方自然,了不起,日后可了不得啊。”
曹御史二人连忙起身还礼,同样有孙女的老头对小姑娘也是一顿猛夸。
闵氏一听这话,初时身子僵了一下,而后便捂嘴轻笑,喜得眼睛都弯了。
“她可不经夸,再说好话,这皮猴就要上树了。先生,您二位不是本地人士吧?”
“老夫和侄女路过此地,早就听闻临江楼的大名,特地来长见识的。”
“原来如此。”
双方相互搭了几句话,期间,闵氏凭借女人的敏锐直觉,对白芨甚为好奇,不时用余光看过来。
缘分这种东西真的很奇妙,根本无法解释,特别是眼缘,会让一个人看另外一个怎么看怎么顺眼。
白芨和曹御史满打满算才相识几天,却意外合拍,仿佛真是一家人一样。
他们一个快速却不失优雅地剥壳取肉,一个心安理得地享受,让隔壁几桌的客人和酒楼掌柜都露出了温暖的笑容,赞叹这对叔侄感情真好。
“姐姐,你能不能教教我,这个到底该怎么用,我老用不好。”
一名年纪五六岁,穿着鲜红色夹袄,头顶梳了两个发髻的女孩站在桌边,满眼星星地盯着刚收工的大姐姐。
看到和小四差不多大小的女孩子,白芨心底一软,重新拿起工具,再次当众开蟹,但速度比之前慢了很多。
只见小锤轻轻击打壳身,小斧往间隙一翘,大大的蟹盖就被完整取下,随后各种剪刀卸腿、签子剔肉、镊子去腮等动作,不到一会的功夫整只螃蟹身体的里面的肉就被掏了出来。
在有着几千年文化底蕴传承的大地,吃,早已经不再局限于本身,如何吃得雅致才更重要。
单从吃蟹一事上就能看出来,世家豪门与普通大众的日常生活有多大的差别,日积月累方成底蕴。
顶级的蟹八件高手,可以做到取肉不伤壳,空壳必然能重新组合成螃蟹。
讲究得不行。
白芨只是因为工作需要才学了这一手,勉强算是个熟手,在小县城还能吸引别人的目光,放在苏州府城估计就不灵了。
“小姑娘,看清了吗,多剥几次就会了。”
“哦,我看懂了,谢谢大姐姐。”
小姑娘开心地端着一个小碟子蟹肉,眼睛不断在自己身上翻找,寻思着用什么回礼才合适。
白芨好笑地看着着急到红脸的孩子,抬眼扫视,总算发现了一个小包间的门打开了。
年纪大约三十上下,穿着正红长裙外罩白色皮货的贵妇人,在丫鬟和嬷嬷的陪同下快步走来,头顶的金色发饰随身而动,很是晃眼。
尤其是头上那根簪子,做工异常繁复,让白芨打量了好一会。
“小莺,你不是去找于掌柜煮姜汤的吗,怎么在此打扰人家来了?”
“娘,您看,大姐姐给我剥的。”
女子见到女儿开心的样子,眼底也带上了几分笑意,语气虽严却全无责备之意。
看清桌边两人的装扮,她只微微一愣,很快福身行礼,“小妇人闵氏,见过这位先生、小姐。小女顽劣,多有打扰,小妇人在此向二位赔个不是。”
“不敢,不敢,这位夫人言重了。令嫒天真烂漫,年纪虽幼,举止仪态却端得大方自然,了不起,日后可了不得啊。”
曹御史二人连忙起身还礼,同样有孙女的老头对小姑娘也是一顿猛夸。
闵氏一听这话,初时身子僵了一下,而后便捂嘴轻笑,喜得眼睛都弯了。
“她可不经夸,再说好话,这皮猴就要上树了。先生,您二位不是本地人士吧?”
“老夫和侄女路过此地,早就听闻临江楼的大名,特地来长见识的。”
“原来如此。”
双方相互搭了几句话,期间,闵氏凭借女人的敏锐直觉,对白芨甚为好奇,不时用余光看过来。
缘分这种东西真的很奇妙,根本无法解释,特别是眼缘,会让一个人看另外一个怎么看怎么顺眼。
白芨和曹御史满打满算才相识几天,却意外合拍,仿佛真是一家人一样。
他们一个快速却不失优雅地剥壳取肉,一个心安理得地享受,让隔壁几桌的客人和酒楼掌柜都露出了温暖的笑容,赞叹这对叔侄感情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