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先生确定,对方并不清楚自己的身份,而她却依旧这么说了。
“大小姐,多谢。老朽仗着痴活些许年岁,在清流狂士当中尚存几分薄面,往后……”
季先生的话没有说完,白芨眼神却陡然一亮。
原本以为这只是个有理想有信念,心怀天下值得敬佩的老人,不曾想,他还是清流的领头人?
清流,脱胎于清议。
指的是一群以读书人为核心,不一定要当官,上骂皇帝下怼奸臣,对各种不公、不平的黑暗发声的人,类似政治评论家的存在。
在封建王朝,他们是一股不可忽视的舆论力量,很有影响力。
许多家族和党派想要往自己脸上贴金,都会往这方面去靠。
一般来说,清流分左右两派。
左派更趋于理想化,有海瑞海青天这种格调极高的人,也有完全脱离实际,只会空谈的傻子。
右派则注重实用性,为实现心中的理念,不拘泥于形式,手段很黑。
清流是不可控的,跟疯子没多大区别,说不准什么时候看不惯宁水,组织人给你来一下子。
即便造不成实际的伤害,也有点恶心人。
绝大多数皇帝都被清流搞过,偏偏还打不得骂不过,为了以后不在史书上落个残暴的名声,又不能杀。
除非你是朱老四那样的猛人,不怕担上诛人十族的名头。
“先生,是小女要谢谢您才对。”
“哈哈,大小姐太客气了,老朽争取再活几年,希望多吃几种像辣椒这样的好东西。”
“这有何难,您不妨留个方便通信的方式,等来年的圆葱和菜油出来,我托人给您捎过去。”
老先生好好看了眼面前这位,只比曾孙女略大几岁的女娃,忍不住笑了起来。
“大小姐,老朽心愿已了,告辞。”
没有捞到这位疑似大佬人物的联系方式,白芨也不在意,抬手行了个晚辈礼,“先生慢走。”
论执拗和道德,她自然不是清流的对手,可说起玩心眼,老人家还是差了点。
仅凭对方不闪不避,受了一位亲王的晚辈礼,季老先生就一定挂身份。
白芨有点好奇,和本地人一样喊自己大小姐,又在心中隐约把自己当成半个晚辈,合理吗?
不对,好像宋大爷也是这样的,高兴了就会对李总管这么喊。
老先生到底年岁大了,身后的大小姐脑子都转了八百圈,他才颤颤巍巍地走了十来步,正巧迎面碰上主持完全部仪式的宋继兴。
“我说你这丫头也太不讲义气了,朕和小曦月……”
老宋直接略过走在路边的祖孙,刚想给白芨来个讨伐,突然觉察到自己错过了什么,赶忙后退。
他足足退了三丈,终于看清不远处那人的面相。
四目相对,谁也没有开口。
僵持了好一会,嘴巴都合不拢的宋继兴,突然做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惊掉下巴的动作。
只见他直直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给季老先生磕了个头。
“恩师。”
“陛下,你认错人了。”
“呵呵,我可没说自己是谁。”
“是吗,你刚才不还自称朕?”
“老师,您这是打算翻脸不认人了?”
“岂敢,我要做的也是你想的,否则我说的你会听?”
师徒两人的画风有些奇特,让一旁看热闹的白芨和小四露出同款惊讶表情。
“娘,爷爷的老师我该叫什么?”
“叫祖师。”老先生和宋继兴同时回头,异口同声地抢答。
白曦月听得有点懵,随后社牛属性发作,对老先生甜甜地叫了一声:“见过祖师,我叫白曦月,今年五岁了,是您学生的孙女。”
“好,好,乖孩子。”
看着大气活泼的孩子,季老先生的心立刻就软了。
转头瞥见还在地上装可怜的人,他冷嗤一声:“怎么,不当皇帝了,喜欢给人下跪?”
乖乖,白芨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能把宋大爷怼到这般程度,简直开了眼了。
这哪是什么大佬,分明是个巨佬啊。
佩服。
挨了近二十年都没有过的骂声,宋继兴只觉得浑身舒畅,乐颠颠地从地上爬起来,“谢恩师。”尒説书网
他十分庆幸把小曦月带了出来,要不然面前这个老头子到死都不会承认自己这个学生。
哈,您学生的孙女,小丫头可真机灵。
教了对方十几年,学生是什么脾性老先生一清二楚,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行了,见也见了,别挡着老头子的路。”
“恩师,你我近二十年未见,您今日要是走了,朕还是人吗?”
季老先生不为所动,刚在心里升起的那丝感慨,瞬间就没了。
本以为这人现在有点人味了,转眼就露出了本性。
看到那标志性的白银,宋继兴乐了,冲远处看得起劲的白芨嚷道:“丫头,别光顾着看啊,帮忙留人。你要知道,当初为了给你这里凑齐那些傻官,恩师可是出了大力的。”
白芨:……
难怪自己碰到的那些官员,要么傻乎乎的,要么能聊到一起。
原来,这背后真有人出力。
被人把这事捅了出来,老先生脸上挂不住了,中气十足地吼了一声,“滚,在孩子面前说这个干什么。”
大概是玩政治的人心都很脏,宋继兴敏锐地抓住了老师话语中的盲点,哈哈大笑:“恩师,你要把这丫头当成晚辈,可是万万绕不过朕的啊。”
喜宴所有宾客都可以参加,但闹洞房这些即兴节目,只属于亲朋好友。
几乎在相同的时间,吃过喜宴的宾客纷纷从酒桌上下来,借着太阳的余晖往外赶去。
村子还是之前的做派,到时间了就送客,为此还特意派了几个大队的人马专程护送。
随着大批大批的游人离去,村子顿时冷清了不少,虽然有大量的亲朋会留宿,但至少不会显得拥挤。
白芨专门给客栈的负责人打了招呼,让他们留一个三人套间出来,以备不时之需。
今时不同往日,在这个时候敢毫不掩饰对作物的兴趣,且行事落落大方,这位老先生肯定不一般。
带上这样的心思,她快步来到村口,果然看到一个正和未羊他们说话的老人。
“先生,王爷来了。”
“原来是您啊。老爷子,一年不见,身体可还好?”白芨没等对方行礼,抢先开口。
她瞬间就认出,这人自己是见过的,就在去年年会那天夜里。
当时为了整顿村子内部,也为了给外界震慑,特意弄了出封村的戏码。
而这一位当初站出来反对,身上的那股子正气,让人记忆犹新。
老先生没想到对方竟然还记得自己,一时愣了,表情很是诧异。
“老朽见过大小姐,托您的福,身子骨还过得去。大小姐,您的记性可真好。”
白芨跟未羊一样,也被这个称呼惊了一下。
一般来说,只有本地人才会叫她大小姐,外地户籍或者不相熟的,基本没有这么叫的。
“先生,听说您对这里面的东西有兴趣?”
“非也,所谓术业有专攻,老朽岂敢班门弄斧。”
这个答案把在场所有人搞懵了,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白芨略微一想,看了看两位小年轻的仪态举止,轻笑道:“先生是通过那些秧苗,来看人心?或者说,您想确定本王还有没有心在这个上面?”
“呵呵,王爷言重了,老朽一介草民,万万不敢有此想法。”老先生连忙摆手,带着两个小辈一起行了一个大礼。
“大小姐,我无权也无势,更无理要求您去做这些,今日来此一趟,只求心安而已。”
心安?
这样的人是白芨最怵的,他们有自己独有的理念,不以外物转移,能坚持到死。
通常,这一类人对高位者来说算不上麻烦,却极为挑战人的耐性。
面前的老先生还好,不会用大义和民生来绑架你要求你去干这干那,只会自己为难自己。
“先生,白氏只是一个普通的村子,土地是根本。我家老大和全体族人都不会忘记,他们能过上好日子是源自什么。”
能听到这一番话,大大出乎季老先生的预料,因为一位亲王没有必要对普通人去解释。
喜宴所有宾客都可以参加,但闹洞房这些即兴节目,只属于亲朋好友。
几乎在相同的时间,吃过喜宴的宾客纷纷从酒桌上下来,借着太阳的余晖往外赶去。
村子还是之前的做派,到时间了就送客,为此还特意派了几个大队的人马专程护送。
随着大批大批的游人离去,村子顿时冷清了不少,虽然有大量的亲朋会留宿,但至少不会显得拥挤。
白芨专门给客栈的负责人打了招呼,让他们留一个三人套间出来,以备不时之需。
今时不同往日,在这个时候敢毫不掩饰对作物的兴趣,且行事落落大方,这位老先生肯定不一般。
带上这样的心思,她快步来到村口,果然看到一个正和未羊他们说话的老人。
“先生,王爷来了。”
“原来是您啊。老爷子,一年不见,身体可还好?”白芨没等对方行礼,抢先开口。
她瞬间就认出,这人自己是见过的,就在去年年会那天夜里。
当时为了整顿村子内部,也为了给外界震慑,特意弄了出封村的戏码。
而这一位当初站出来反对,身上的那股子正气,让人记忆犹新。
老先生没想到对方竟然还记得自己,一时愣了,表情很是诧异。
“老朽见过大小姐,托您的福,身子骨还过得去。大小姐,您的记性可真好。”
白芨跟未羊一样,也被这个称呼惊了一下。
一般来说,只有本地人才会叫她大小姐,外地户籍或者不相熟的,基本没有这么叫的。
“先生,听说您对这里面的东西有兴趣?”
“非也,所谓术业有专攻,老朽岂敢班门弄斧。”
这个答案把在场所有人搞懵了,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白芨略微一想,看了看两位小年轻的仪态举止,轻笑道:“先生是通过那些秧苗,来看人心?或者说,您想确定本王还有没有心在这个上面?”
“呵呵,王爷言重了,老朽一介草民,万万不敢有此想法。”老先生连忙摆手,带着两个小辈一起行了一个大礼。
“大小姐,我无权也无势,更无理要求您去做这些,今日来此一趟,只求心安而已。”
心安?
这样的人是白芨最怵的,他们有自己独有的理念,不以外物转移,能坚持到死。
通常,这一类人对高位者来说算不上麻烦,却极为挑战人的耐性。
面前的老先生还好,不会用大义和民生来绑架你要求你去干这干那,只会自己为难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