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节(2 / 2)

迁坟大队 朝邶 2388 字 1个月前

没有,什么都没有,他什么也看不见!

袁永祥灰白着脸看向陈岭:“你不是说她在这儿吗?我怎么看不见她,我为什么看不见呢……陈先生,你在骗我对不对。”

“我没有骗你。”陈岭看向老太太。

老太太不想让儿子看见自己这样,立刻着急地摆摆手。

怕自己表达不清,她迫切的张开嘴,鲜血立刻涌出来。

老太太愣了下,急忙抬手捂住嘴慢慢后退,藏到了窗帘后面。

陈岭看得心酸,回头对袁永祥说:“若是有机会,你想见一见你母亲吗?”

袁永祥:“愿意!什么时候?需要我做什么吗?”

“不需要。”陈岭道,“等那截舌头找回来,葬进骨灰罐中,我帮你开眼。”

袁永祥的眼睛立刻就红了,他低着头,指尖颤抖了几下,抬头沙哑问道:“陈先生,我母亲她……她怪我吗?”

“你觉得呢?”陈岭觉得他心里是有答案的。

“不会。”袁永祥笑了笑,“我母亲是一个很和善的人,我儿时总是贪玩忘记回家,她总是轻言细语,不厌其烦的告诉我‘天黑了外面有危险,你不回家妈妈会担心’。如今,天也黑了,却再没有人站在玄关等我回家。”

说到后面,他的声音哽咽,鼻头因为憋着哭腔而泛红。

屋子里除了袁永祥的声音,还有另一道更加悲怆的哭声,那哭声十分委屈,隐忍,因为没有舌头,只能发出呜呜的啜泣声。

晚上七点多的时候,袁永祥手底下的人抱着一个用黑布包裹的小瓷罐走进病房。

一直藏在窗帘后面的老太太立刻走了出来,急躁地围着坛子转来转去。

陈岭双手接过坛子,对袁永祥说:“我把它送去屏山,跟骨灰放在一起。”

“我也去!”袁永祥身上虽然有止血咒,但毕竟被捅出那么一大条伤口,不可能不疼,他死死咬着牙关,抢在陈岭开口前祈求,“陈先生,让我去吧。”

陈岭拗不过他,点头答应了。

陵园是阴气重地,六点过后工作人员就全部撤走,只剩下两名胆大的保安守在那儿。

见到一群生人,保安愣了下,从保安室里走出来:“抱歉,已经到门禁时间了。”

袁永祥因为后腰的伤走路十分缓慢,他苍白着脸说:“你给孙老板打个电话,就说我叫袁永祥,来看看我母亲。”

对方人多势众,这电话不打也得打。

保安背过身去,给孙胖子拨了过去,那头似乎正在寻欢作乐,听筒中的背景音嘈杂刺耳。

保安:“孙老板,有个叫袁永祥的人说他要入陵园看望他母亲,这怕是不大合规矩。”

一听是袁永祥,孙胖子急忙道:“蠢货!门禁是给普通人规定的,袁总能是普通人吗!赶紧让人进去!”

保安能被吼得险些耳鸣,他挂掉电话,笑脸相迎,“袁先生请进吧,需要我带路吗?”

“不必,我能找到。”

陵园里小路交错,其实每个地方都看着差不多,袁永祥独自来过两次,却已经精准的记住了位置。

他双手捧着小瓷罐,每一步都走得很沉重,好在夜色遮住了他眼睛里的腥红,让他看上去没那么狼狈。

到了袁老太太骨灰所在的位置,袁永祥亲自将封好的大理石棺盖切开,撬了起来。

放在下面的是一个白玉制成的长方体骨灰盒,骨灰盒的正面,贴着一张老太太的照片。

照片上的人还很年轻,她眼睛弯着,眼角拉出几条褶子,唇角和善的勾出弧度,是个任谁见了都会觉得可亲的老太太。

袁永祥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揭开盖子,然后从小瓷罐中取出那截用白布包裹的舌头,轻轻放到骨灰中间。

一阵凉风吹过,周遭的树叶沙沙作响。

袁永祥猛地抬头,他仿佛听见了自己母亲的叹息。

陈岭没带工具,没办法帮他空手开天眼,只能眨巴着眼睛,讨好的拉着老祖宗的手,低声说:“你帮袁先生开下眼,让他们见一面吧。”

知道老祖宗是阴间的高级公职人员,偶尔徇私舞弊没有大碍,陈岭仰头在对方下颌棱角上亲了一口,催促道:“你快点。”

江域斜睨他一眼,面上公正刻板,心里不大满意,就那么一口,不过瘾。

他把胳膊从青年手里抽出来,去到袁永祥面前,冰凉的指腹从对方眼皮上轻轻一抹,成了。

近亲情怯,袁永祥突然有些不敢睁眼。

他咽了咽口水,一点点地掀开眼皮,距离他们几步远的树下,站着一个穿黑寿衣的老太太。

老太太冲他笑着招了招手,袁永祥想也不想地就走了过去。

普通魂魄是没有温度的,凉凉粗糙的掌心温柔地落在中年男人的脸上,引得袁永祥打了个颤。

他张了张嘴,嗓子却被掐住了般,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老太太笑了:“永祥,别难过了,妈看不得你这个样子。你好好的,让妈走得安心些。”

袁永祥嘴唇颤抖几瞬,突然哭出声来。

他用力的将母亲瘦小的身体抱进怀里,声音里充满悔恨:“是我没有把你照顾好,是我信错了人,您打我骂我怎么着都行,就是别丢下我,我就您这么一个亲人了……”

“傻孩子,人鬼殊途,我怎么能留下来呢。”老太太干枯的手抚摸着儿子的后背,絮絮叨叨的交代着,“你胃不好,往后少喝酒,少点应酬,钱是赚不完的,咱们够花就行。对了,还要记得少抽点烟,妈跟你说了那么多次,你就是不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