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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十点,梁子尧和她约在偏郊一栋烂尾的居民楼外见面。
她泊好车,解开安全带。这边地头偏僻,一路过来不见多少行人。空寂得像一座死城。
偶有几只野猫从草丛跃过,叫声凄厉,牵动丛影摇动窸窣,在夜间格外显耳。
在车内缓了几秒,明晞微吸一口气,拔了车钥匙,开门出去。
她单手插在外衣口袋,牢牢握着衣兜里的手机。步速稳定,高跟鞋敲击在沥青路面上,声响清脆。
距离她身后三十米处,有辆车一直跟随。
口袋里的手机在震动。
明晞拿出来看了眼。对方换了号码,大概是怕被追查到,与外界联系十分谨慎。
她接通,“我到了,你在哪?”
“过了第二个街道路口,你拐进来,走十米就能看到我。”梁子尧说。
“好。”
挂断电话,明晞微微偏头,用余光确认远处跟随的车辆。
看见女人拐进街道,从居民楼里走出来一个黑衣打扮的男人。与她交汇。
车内,保镖侧头询问萧辞:“我们要不要……”
萧辞眉心深皱着,一眨不眨地盯着终于露面的男人,对司机说:“把车开近一点,不要让对方察觉,等明小姐的指示行动。”
破旧的居民楼外,路灯昏暗,这带树丛许久没有修剪过,落叶满地,枝桠凌乱繁密,遮挡住月色。
男人缓缓摘下口罩,露出布满青色胡渣的半张脸。一只眼满是血丝,朝外凸爆着。另一只义眼呆滞死板。
这些天警方四处追寻他的下落,他为了逃避调查,一直躲在外面。
梁子尧无声打量面前的女人。那么长时间过去,她依然还是很美,漠视骄傲的,从不把他放在眼里。
他用难以分辨情绪的语气说:“好久不见了。”
明晞自顾自地点了一支烟,始终没有正眼看他,“我很忙,今晚没有多少时间和你耗。所以请你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梁子尧盯着她,想从她脸上判断出什么,“顾霭沉放心你一个人来见我?你们不是要结婚了,感情不是很好,他怎么舍得让你一个人外出?”
“和你见面有什么可让人不放心的?”如同听见什么好笑的言论般,她毫无预警地笑起来。
月光涂抹在她姣好的面庞,明艳而动魄。
烟雾吐纳之间,明晞抬眸望向他,“你已经是个瞎了一只眼的废物了,还能指望对我抱有什么幻想?”
“九年前梁氏在南城尚还称得上是有名有姓的企业。如今呢?说得好听一点是夕阳产业……”她稍稍直起身,朝他走近一步,语气嘲弄,“说得不好听一点,现在的你,连替霭沉提鞋都不配。”
梁子尧垂在身侧的手用力收紧,手背突兀出青筋,阵阵颤抖。
目光阴沉凶狠,仿佛想把她生吞活剥。
明晞面上始终持着轻松的笑。
梁子尧幽冷道:“你以为顾霭沉就像你想象中那么单纯,那么爱你?心甘情愿地为你付出一切?”
“怎么他没告诉过你,其实他早在十六年前就认识你,你们的相遇不是偶然,而是他早有预谋。”
明晞唇角弧度缓缓收敛,眯起眼睛,“什么意思?”
“你们在肯德基小巷外的相遇,他转学去你的学校,和你成为同学……九年后他出现在澳门颁奖典礼现场,明水涧出事后他第一时间提出要合并企业……你就没想过,这世界上哪来那么多的巧合?”
明晞目光不动,“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顾霭沉一步一步,处心积虑地接近你,想要得到你,却对你隐瞒真实情况。他不想让你知道他过去的背景。其实你们早在昆城的时候就认识,只不过你忘了,这正合他心意。”梁子尧神情幽暗,缓步朝她逼近,“他面上装得一副很清高的样子,其实内在比谁都虚伪。”
男人身材高大,投下来的阴影笼罩着她,遮天蔽日。
他另一只手始终收在腰后,那上面别了什么。从他抓握的姿势来看,很可能是刀。
如果正面动手,她绝无胜算。
明晞警惕地朝后退,衣兜里的手微微渗出凉汗,算了算时间,指尖解锁手机,在屏幕上轻点了两下。
她脊背撞上树干,退无可退,脚步停住。
梁子尧低头逼近她,话中有恨,“顾霭沉五年内能把沉河做到这种地步,你还真以为他是什么良善之人?他为了打压梁氏,故意伪造梁氏有财务问题的文件;栽赃嫁祸梁氏用非法手段交易质检不合格的钢筋……他在国内买通了多少媒体,官商勾结,垄断建筑市场,控制舆论风向——你以为他是什么好东西?”
梁子尧的脸近在咫尺,气息喷吐在她的脸上,明晞皱了皱眉,胃里翻涌起一阵恶心。
她避也不避地与他直视,冰冷地说:“你们梁氏有今天全都是你咎由自取。当初明水涧建材供应链断裂,是你让启胜的人调换了有问题的钢筋。你很清楚那匹质检不合格的钢筋会带来什么后果,你故意策划这一切,让长明面临破产的境地!”
“你们能怪谁?!”梁子尧低隐地冷笑,情绪已在随时失控的边缘。看着她冰冷倔强的面庞,他越是兴奋。眼睛发红,“要怪就怪明平峰自己蠢!我只不过是让启胜稍微调低了钢筋价格,那个明平峰就忙不迭地送上门来,质检报告书是伪造的,可他竟然看也不看。你们能怪谁?!”
明晞紧握手机的力度松开。
屏幕灯光微亮,上面闪烁着“录制中”的红点。
明晞凝视着他,轻声说:“你知道吗?你现在被逼急了跳墙的样子,看得真叫人心情愉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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