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法网恢恢,疏而不漏。
陈家的事已是彻底地解决了。
次日,岳弯弯正练习着插花时分,清毓莲步轻移,突然来报,说是傅宝胭来了,正在外间候着,等候娘娘召见。
其实傅宝胭与聂羽冲和离以后,她这命妇之身也去了,但神京城无人不知道,傅宝胭和离的这桩案子,是皇后娘娘亲自主持的,皇后娘娘以她为友,待她极好。岳弯弯没有对她下禁令,傅宝胭出入宫闱,也不算难。
只是,听院首说了她和江瓒的事以后,岳弯弯为从前自己还想替他们俩牵红线脸红,江先生遇到了这样的事,换了是她,也是肯定不会回头的了。她得到了陛下点拨之后,豁然开朗,觉得不应把傅宝胭在聂家受到的委屈和欺辱,和她对江瓒的欺骗和辜负混为一谈,然而,她也实在是不知拿什么脸色来面对傅宝胭了。
“娘娘?”清毓问道,“娘娘见么?若是不见,奴婢这就去回绝了她。”
岳弯弯道:“她说来做什么的?”
傅宝胭聪慧,不会猜不到,那日院首来了以后,应该把一些真相已告诉了她。没想到她还要来。
“说是来请罪的。”
岳弯弯定了定神,转面,对清毓道:“你让她进来吧。”
“诺。”
清毓应了,去甘露殿外将傅宝胭请了进来。
傅宝胭是特意来负荆请罪的,又恢复了那些时候常来凤藻宫时素淡的装扮,不施粉黛,鬓间只倚了多烟水青的攒茉莉绢花。
“娘娘。”她声音很轻,像是难以启齿,默默地垂了苍白的面,道,“对不起娘娘,我是早该告诉娘娘,我和江瓒之间的事的。”
岳弯弯道:“其实我知道得也不晚,只是不是从你口中听来的,所以有点失望。不过,我当初决意帮你,和江先生无关,所以也不会后悔。道歉,实是不必。”
她话是如此说,然而傅宝胭却还是跪了下来,“是民妇的错。”
岳弯弯不想问,当初她抛弃了江瓒选择了聂羽冲,可曾后悔?那是在傅宝胭伤口上撒盐,聂羽冲人渣一个,实在也不配拿来和江先生相提并论。
“娘娘,我确实想挽回江瓒,因我放不下,这是实话。与聂羽冲成婚以后,我只能恪守妇道,不去想其他的男子,这几年,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为了对夫君忠贞,我不曾派人打听过他的下落,即使那个时候,我已是四品诰命,如果想,我或许是能打听到的。只是……我确实不配……”
傅宝胭跪在岳弯弯的跟前,双臂交叠垂落,面容落寞,眼底泛着自嘲般的笑意。
“决心与聂羽冲和离之后,我就想,如果江瓒还未婚,还在等,我一定要把他找回来,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因我真的很后悔。如果不是我的自私、贪婪,江瓒他……”
她话语哽咽,已说不下去了。
这段时日以来,她愈来愈感觉到,江瓒像一块她无法攻克的铜墙铁壁,无论她怎么挖心思待他好,在他那里,他半点也不为所动,冷漠得像块冰,她再也捂不热了!
起初傅宝胭还信心十足,等自己恢复自由身,再对他温柔小意,体贴备至,一定能让他旧情复燃,然而他避着她,休沐时,家门紧闭,在太医院时,也避着她,避无可避时,他就装病,让别人来打发她,总之是不见她。而她真正能得逞与他碰面的次数,实在屈指可数。
“你想本宫怎么办?”
岳弯弯觉得,傅宝胭定不止单纯来请罪这么简单。她这么说,怕是想让自己再出手帮她。
但江先生也是她的朋友,他被伤透了心不想与傅宝胭和好,那么,这个忙她不帮。
“娘娘?”傅宝胭泪眼婆娑,察觉到了岳弯弯的不悦,她有些惊怔。
“能不能挽回旧爱,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傅宝胭。本宫不是谁的庇护神,也不做拉纤说媒的,凤藻宫不是月老庙。”
话音落地,傅宝胭犹如被抽去了脊骨,瘫坐下来,双目无神。只有双瞳之中不断有清澈的泪水滚落……
皇后不肯相帮,那么一切还得她自己想法。
可这堵南墙纵然撞上去了,她也不能后悔了,她必须要让江瓒回心转意,如果放下尊严不成,就算将尊严踩到泥里,也没甚么不可以。
她回过神,用衣袖擦干了泪,对岳弯弯道:“娘娘,民妇明白了。多谢娘娘。”
她难堪地爬起身,对岳弯弯福了福,便转过面艰难地朝外走去。
太医院的男人对她自然还是避而不见,她在屋外头候着,一直到日暮时分,他是最后一个从里头出来的,用钥匙落了锁,回头,却发现丹桂丛旁俏生生立着的傅宝胭,他自知已是避不过,皱了皱眉。
傅宝胭支起笑容,道:“你要回去了吗?我雇了马车,我送你。”
“不必。”
江瓒背弃了旧药箱,箱中还放着几本珍贵的典籍,那对他而言珍若生命,他一臂挽着药箱,不理会傅宝胭转身往外走。
傅宝胭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无论他去哪儿,她都跟到哪儿,快到宫门时,江瓒停住了,她于是也停住了。
江瓒皱眉:“傅夫人,你我男女有别,你虽是和离之身,也需在意名声。”
傅宝胭道:“名声比起你不值一提。”
无药可救。
江瓒不理会他,绷着脸欲出宫门。
她见他真的就这么走了,心下一急,急中生智,顿时往地下倒去:“哎哟,我脚扭了!”
江瓒脚步一停,回眸看了她一眼,眉宇始终不松,傅宝胭坐在地上,双臂抱腿,只顾喊疼,香汗如雨,脸色发白。
他停了少顷,又挎住药箱继续往外走。
“哎哟江瓒!医者仁心,你竟见死不救么!你这般,还当什么大夫!”
她拾起一旁的石块,用力地朝自己的脚踝砸了过去!
一股剧痛袭来,傅宝胭彻底地白了脸色,脚脖子很快积血红肿了大片,江瓒听到一声惨叫,猛然回头,见她手里正扔了那石块,拉起了裤袜,那脚踝处竟高肿而起,伤得可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