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院已修得差不多,除了花木还没长起来,四处一股锯开的木头味儿混合着清漆的味道,一切都已准备就绪。
李庭亨功夫极高,柳遥盯不住他,他四处转了一圈,发现生活设施非常完善。教室也分几类,有操场,还有病房,里面也准备了骷髅架子。初时,李庭亨见到骷髅,有些吃惊:【这是什么邪道的作派?】转念一想,【那也不至于大喇喇地放在这里。】
仔细观之后发现,这并非真的人骨,方才释怀。
但还是不明白,白芷究竟要干嘛!李庭亨耐心地等着,等到新一波的家丁招满了,慈幼局、书院都分了人,人数比预期的多了不少,最终留下了二十五人。
有李庭亨在,白芷也不怕这些人会在书院作反。李庭亨倒发现了另一件事,偌大的书院,渐渐进了些小学生,都是附近农家的孩子。李庭亨觉得纳闷儿,抱着酒壶与柳遥聊天:“他们都是什么人呀?看起来像是普通农家的孩子。”这样的人家一般是出不起钱让孩子读书的。
柳遥道:“附近佃户家的。大小姐去年就说过,只要愿意读书习武的,都可以送过来试试。”
“还有这样的?”
“嗯,”柳遥真诚地说,“真是个好人呐!喏,裁缝来了,给他们裁校服。”
“管吃住?收徒弟?”
柳遥犹豫了一下:“不能够吧?我也不知道,不过看白及的样子,大小姐也不大挑这些。她恨不得把我和师妹也抓去上课,我都这个岁数了,跟毛孩子混在一起,不像话。亏得还得着我看家护院,才逃了这一劫。”
李庭亨缓缓点头,他还有一个心思,他还记得白芷打的那个比方。江湖道义还是要讲的,前辈也得尊重,但是没来由的,李庭亨就觉得她的话很有道理!江湖侠士,天生就该是反对那些酸腐的“规矩”的,但是江湖又有自己的“规矩”,这里面又要如何定个标准呢?就像杨家的事情,江湖人究竟该怎么样去看?
他想要找一个答案。
他觉得白芷是个很矛盾的人,明明道理上比谁都叛逆,却又要静下心来教弟子,教的时候没半分的不耐。直觉告诉他,白芷绝不像表现出来的那么简单,只是平常她不说,都憋着。他打算在这里耗些时日,与人说话藏三分,教弟子总不能什么都藏着吧?
李庭亨就赖在书院里住了下来。这里的小学生们入学小半个月之后,就都换上了新衫,陆续有人图一件新衫想来入学,发现衣衫不是白给的,又退了回去,李庭亨看得发笑。
书院都是些琐碎的事,怪没意思的,李庭亨闲得四处蹓跶,东摇西晃,他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这书院的楼堂殿宇名字都怪,钟楼就叫钟楼,课堂也不起个文雅的名字,居然就挂了个“教学楼”的牌子,房门口写“一年级”,“二年级”,“三年级”……之类。“一年级”和“三年级”有人,其他房间都是空的,白挂着个牌子。
【诶,这书院是什么名字来着?】李庭亨担心地跑到大门口,生怕在门上看到光秃秃的“书院”俩字。到了一看,光秃秃是真的,连书院两个字都没有。
是的,书院忘了起名了,因为白芷正在为又新名号翻白眼。进入了春天,顾炯依约而来,除了送儿子,还带了一个消息:“你怎么成墨家钜子啦?世上真有这个门派吗?”
真没有!他们到汉代销声匿迹了!要真有,顾家能不知道吗?
第82章 初心
顾炯很快弄明白了谣言的来源, 嘀咕一声:“老爷子这是在想什么呢?”
顾郁洲不是故意的, “墨家”不过是他的一个小小的怀疑, 想破头他也想不到孙女儿被人给穿了。源自墨家的学说,比起一个二十来岁的姑娘自创一种理论要更现实一些。后来他又自己推翻了自己的推论,几经周折演变成——估计是读过了墨家又心有所感,一定还有老五这个混账的言传身教, 又漂泊江湖离家四年,最后混杂成现在这个样子。
但是李庭亨往外传什么墨家, 顾郁洲并没有阻止。从现实的角度来讲, 前期有种种传言, 对白芷的发展反而有利。
现在顾郁洲需要操心的事情有二:一、让白芷别那么跳脱, 把她想法里不切实际的东西给铲一铲,二、曾孙顾烨来了,可不能再跟顾清羽父女俩一样变成逆子!
谁带的像谁,万一像了白芷, 本事像没关系,有本事的逆子也勉强能够容忍,如果没有本事, 只是脾气像, 顾郁洲真的要清理门户了。
亲自接见了陪同顾烨来的护卫、仆役乃至于书僮,顾郁洲还算满意。将顾烨抱坐在膝头,问他:“以后要跟太爷爷、小姑姑在一起了, 害怕不害怕呀?”顾烨摇了摇头:“不怕。不过会有点想家。”顾郁洲慈祥地说:“想家就对啦, 人怎么能不想家呢。”
“太爷爷你想家吗?”
“想。”
顾烨小大人似的拍拍顾郁洲的肩膀:“不怕, 我陪你。我爹说,我跟姑姑学几年本事,学好了就让我回家,我带你回去。”
顾郁洲乐开怀,将他抱起来晃晃、抛一抛:“好,你带我回去。走,咱们看你姑姑又想干什么了。”
白芷正在与顾炯站在钟楼上往下看,顾炯赞道:“地方建得不错。”白芷已给他介绍了学院的布局,顾炯对自己儿子未来的学习生活环境表示满意。白芷等他看得差不多了,才说:“你给阿烨带的人有点多了,到了我这里,他生活得自理。他年纪小,需要人照顾,这个我不反对,但是……”
顾炯连说:“明白明白!放心放心!”
“书僮要是学得好,不许压着。”
顾炯犹豫了一下,才说:“行吧。真有天赋,压也压不住,还白招惹个仇人。”
白芷笑笑:“有老爷子在,阿烨吃不了亏。”
顾炯也笑了:“是啊,平素看老爷子护短太气人,一旦他护的是自己,就又变得可爱了。我,咳,人就是这样。”
白芷道:“那就这样定了。额,对了,还有一件事。”
“你说。”
“琳姐姐怎么样了?”
顾炯笑不出来了:“不见好也不见坏,痴痴傻傻的,你……是不是又有办法了?”
“如果是一个我不在乎的人,办法有。现在我只能说,等我这里安定下来了,弟子也能趁手了,要是还没好,能不能把她接过来?我陪着她。”
“爹恐怕不会答应。”
“我不过这么一提。腾出手来,我会试着收些病人,作点研究。”
顾炯道:“那我就等你的好消息了,他们来了。”
两人向下看,但见顾郁洲抱着顾烨走过来,堂兄妹俩走下了钟楼,顾郁洲道:“说什么这么入迷?”白芷道:“给哥哥说教室和课程表。”顾郁洲当时笑笑,没说话,只管逗顾烨,问顾烨觉得这里怎么样,有趣不有趣。
顾烨这孩子实诚,说:“有趣,学得多,不过这样会不会弄得不专心了?习武不是要专心的吗?”
顾郁洲道:“练武要专心,其他的东西也要会一点的嘛,所谓专心,不是除了这一样别的什么都不懂,那样比傻子也好不到哪里。专心,是说做这件事的时候,就要把它做好。总有些傻瓜会错意,瞧,春天了,柳树发芽了。可春天发芽的不止有柳树,还有花草,如果没看到柳芽,哪怕园子里的花都开了,还说不是春天,那他就是个十足的傻子。”
顾烨前面听得似懂非懂,后面倒听明白了:“是不是说,要举一反三,多看多听?兼听则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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