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有鼓声传来,不多时,便有脚步声与通禀声传来,萧子昂回首去看,笑意温和:“朝廷派来的使者,到了。”
不出萧子昂所料,皇帝果然降旨,令博陆侯沈胤之南下,平定流民作乱一事。
“陛下是想一石二鸟,”送走传旨的内侍之后,萧子昂笑道:“君侯若是南下,必然不能携带大军,强龙不压地头蛇,此次南征未必顺遂,兴许还会有性命之忧,若是能借君侯之力平定南方流民,固然可喜,若不成,则可顺势问罪。再则,他也可以再度趁机遣人来此,收服北境边军……”
燕琅听他说完,颔首道:“既然如此,还是兵分两路吧。”
她环视众将,道:“我此次南下,只带杨先生与三千善水精锐,而昌源,便交由军师坐镇,务必使得后方无失。”
萧子昂领命,众人齐声称是,临分别前,又叮嘱燕琅道:“流民来势汹汹,君侯此去万万当心。”
燕琅笑微微的看着他,目光灼灼道:“先生是在担心我吗?”
萧子昂原还自若,现下却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踌躇几瞬,终于还是道:“是。”
他坦然应声,燕琅反倒一怔,静静看他一会儿,道:“等我回来。”
萧子昂眼睫微垂,应了声:“好。”
……
燕琅快马加鞭,七日之间便抵达岳州,而此时此刻,战况已近糜烂。
赵乾心知自己此次捅了篓子,已经避开不敢见人,而沿路官员深知赵皇后得宠,唯恐来日皇子登基,记恨此事,又兼皇帝未曾做声,竟也不敢缉拿问罪。
赵乾犯下这等大错,固然有愚蠢的缘故,但更深一层的缘故,却是慕容晟派人暗中挑拨——这也是此次流民作乱,楚王一系默不作声的缘由所在。
事情闹得越大,就越难以收场,赵乾就死的更惨,赵皇后也会成为红颜祸水似的人物,受世人咒骂鄙薄,而她所出的皇子受母亲连累,也再无登顶的希望。
燕琅没有那么多思量,也不会顾及朝中盘根交错的势力,抵达岳州之后,便问罪赈灾失利的人,先将赵乾抓出来严刑审问,又从他嘴里掏出了十来个附从之人。
她惯来雷厉风行,此事也不例外,三日之内,便将赈灾贪污一案审理个清楚明白,到第四日,便将赵乾等十余人压到菜市口处刑,首恶赵乾罪大恶极,凌迟处死,余者腰斩弃市,即刻执行。
百姓见州郡官吏庇护金陵使臣,早就不再信任官府,现下见这位年轻的君侯如此犀利公允,如何不感激涕零,再得知燕琅便是那位保境安民的博陆侯,更将她奉为神祗,尊崇之至。
博陆侯沈胤之的名字,又一次响彻海内。
作者有话要说:
这大概是进度最慢的快穿了_(:3」∠)_
ps:明天回家,后天开始加更,目前进度仍然是可怜的5/15
第38章 我要做皇帝38
赈灾不力、中饱私囊的祸首赵乾被凌迟处死,附从者也被延展弃市,燕琅尽数抄没其家产,清点在册之后,全数用来赈灾,民心为之一稳。
岳州刺史因附从赵乾,已然被处死,燕琅便令自己亲信暂代刺史之职,主持岳州军政诸事。
越过朝廷而直接任命主官,这是相当犯忌讳的事情,然而燕琅一到此地,就先把赵皇后的胞弟千刀万剐立威,又将罪人余财悉数清点赈灾,自己却分毫不取,莫说百姓景仰,岳州本地官吏对她也是又敬又怕,竟也不曾对这么不合规矩的事情提出异议。
民心既稳,流民聚众为患一事也被摆到了眼前。
“这些流民大多是流离失所的受灾百姓,的确可怜,可他们聚众为乱,也着实祸害过诸多村镇,滥杀无辜、强占女眷,更是一个也没落下,若是招安,怕也不妥。”
几个官员商议过后,还是道:“对待他们,还是武力征讨为上。”
博陆侯沈胤之向来以作风强硬著称,此时却没有显露赞同之色,只摇头道:“流民中虽有奸邪之辈,却也只是少数,更多的人只是贫苦百姓,吃不上饭,耕地被夺,无计可施之下,方才聚众起事。他们落到这地步,天灾固然是一个原因,但人祸同样不可忽视,这是朝廷有负于百姓,不该一竿子打翻一船人。”
杨望之在侧,听得微微一笑,躬身施礼,敬佩道:“君侯有仁心啊。”
燕琅淡淡笑了一下,又正色道:“杨先生,你来起草文书,便说流民中未曾参与作乱,擅杀无辜之人,此时弃暗投明,官府便另授田产,既往不咎……”
杨望之明了她心意,颔首应道:“是。”
有官员蹙起眉,语重心长道:“附从起事的流民尚且有授田,静守在州郡中的百姓却没有,消息一传出去,那些没起事的怕也要坐不住了,君侯固然是一片好意,然而先贤有言:不患寡而患不均啊!”
“不只是他们,所有流离失所的百姓都要由官府编纂户籍,重新授田,近年来地方豪强势力愈盛,强占田亩,放印子钱,逼迫百姓卖儿鬻女,多少人被逼的家破人亡。”
燕琅不知想起什么来,神情渐冷,道:“户部统计出来的人口越来越少,赋税更是一年不如一年,皇帝只知道选秀、扩建避暑宫殿,金陵朝堂上的衮衮诸公只盯着自己眼皮子底下那一亩三分地,却不知地方已经民怨四起,触之即燃了!”
岳州几个官吏在侧,听她说的如此犀利,皆是一怔,回过神来,不觉心下酸楚,双目微湿,向燕琅施礼道:“博陆侯竟如此知晓百姓疾苦,我等代岳州百姓,谢过君侯!”
“不只是岳州,这天下不都是一个样子吗?”燕琅将那几人扶起,道:“蜀中天府之国,赋税收入也是锐减,可知民生已经凋敝到了什么地步。”
“大夏的根子是烂透了,扶不起来了,”杨望之别有深意道:“只有将这些破陶烂罐打碎扔出去,再重新造一个出来,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众人神情有些触动,目光闪动,没有作声,燕琅却不等他们思量结束,便吩咐道:“集结州郡兵力,清缴岳州豪强,若有不法之人,严惩不贷!再令州郡官吏厘定田亩地产,编纂户籍,分发土地,使岳州耕者有其田,即刻去办!”
旁边一个官员道:“那聚众作乱的流民,又该当如何处置?”
“不必理会他们,”燕琅道:“若要抵达荆州,岳州是必经之路,他们决计绕不开此处,我们无需出战,只管坚守不出,清查田亩,分发土地,再将宽恕未曾擅杀作恶流民的消息传出去,不出三日,流民内部必然生乱,不战而败。”
杨望之道:“流民聚众前往荆州,是因朝廷派兵清剿,他们不得不战,现下君侯给了他们一条退路,大多数人都不会一条道走到黑,必然会入城投降。而那些心有贪念,想要裹挟流民之势、谋取私利之人却会被吊在火上烤,进退两难。”
话说到此处,那官员茅塞顿开:“倘若他们入城投降,问及先前擅杀之罪,必然要被处死,倘若坚决不降;大部分流民走了,他们自是独木难支;若是铁腕强权,不许流民入城祈降,那他们内部首先就要开始动荡……”
众人不禁赞道:“君侯才思敏捷,我等拜服!”
燕琅等人既商议出结果,底下人便开始忙碌起来,偌大的岳州也如同齿轮一般,缓慢而又精准的运作起来。
一场水患,便将大夏逼到了这等境地,这期间固然有天灾与赵乾的愚蠢的双向影响在,但另一个重要原因,便是豪强兼并土地太过,百姓对于灾害的抵抗能力接近于零,故而水患一至,近万百姓便直接宣告破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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