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晟想到此处,心中又痛又悔,只是这关头说什么都晚了,奋力冲出去才是真的。
迟则生变,耶律雄不想拖延,吩咐人尽管结束这场小范围的战斗,便退到一侧等待结果。
契丹骑兵仔细观量之后,便发觉这群人虽勇武出众,但也并非毫无短板,轮番上阵,消磨敌人体力,半刻钟后便齐齐退下,换成另一拨人,另一方面,却又集结人手,猛攻明显并非普通士卒、被人保护在中间的武康郡主。
武康郡主早就慌了神,现下再见刀光凛冽,此起彼伏,更是吓得大哭,身体僵硬的握住缰绳,浑然不知如何是好。
安阳长公主安排的几个亲信虽强悍,却也并非刀枪不入,护持她良久之后,终于生了漏洞,一个契丹骑兵猛地扑到她马上,刀锋抵住了她脖颈,叫喊道:“立刻停手,否则我杀了她!”
他说的是契丹语,但并不妨碍大夏一边理解他的意思,几个安阳长公主府上的人心下迟疑,身体却仍旧下意识的抵抗着,而慕容晟,根本就不为所动。
他身为亲王,一旦被俘,从此便与大位无缘,怎么肯为了武康郡主而投降?
那契丹骑兵见他们不为所动,眼底戾气闪烁,刀锋在武康郡主面上划过,又一次喝道:“还不停手?!”
武康郡主只觉脸颊剧痛,似乎有什么黏湿的液体滚滚流下,因惊惧而麻木的神经瞬间苏醒过来,尖叫声响的刺耳。
契丹人既挟持她,想必也看出她身份非凡,没想到说动手便动手了,饶是慕容晟,也被这惊呼声惹得一滞,而安阳长公主府的几人更是乱了心神,不出几个回合,便被斩杀马下。
他们一死,慕容晟这边顿显颓色,勉强对抗了一会儿,便被人挑落银枪,擒拿到手。
耶律雄哈哈大笑,神情中遍是得意,抬手道:“将他绑到阵前去,叫大夏人看看!”
“还有她,”他一指武康郡主:“也带上一起!”
慕容晟心如死灰,木然的闭上了眼。
武康郡主的痛呼声尤且在耳,他却充耳不闻,只觉这世界似乎在瞬间失去了所有声响。
完了!
他心里清楚:一个被俘的亲王,再也不可能承继大位了!
绝望如同潮水一般,奔腾着将他淹没,慕容晟忽然发笑,那笑声里却满是苍凉与悔恨。
耶律雄无暇顾及慕容晟细腻的内心情感,叫人将他和武康郡主弄到阵前去,又令懂大夏语的人喊话,勒令大夏退兵。
慕容晟亲临战场造成的鼓励有多大,这会儿失手被擒的打击就有多打,大夏建国以来,他是头一个被俘的亲王,对士气的影响可想而知。
士卒们惊惶不安,诸多将领也为之变色,耶律雄见状愈发得意,笑道:“难道这不是你们大夏的楚王?再不退兵,我便切下他一只耳朵,送给大夏皇帝下酒了!”
大夏阵营里显而易见的有些骚乱,纷议声不绝于耳,契丹骑兵们哄笑起来,慕容晟听得这动静,不禁将头埋得更低,只恨不能就地晕死过去。
耶律雄正得意间,却听身后契丹军帐内乱声大作,猛地敛起笑意,回头去看,却见帐中火光已起,东风之下明色高涨。
他心头一跳,已知局势有变,正待吩咐人将慕容晟与武康郡主押回,却见一道银光踏着风声呼啸而来,寒光凛冽,正正将他面门射穿。
他大张着嘴,动作缓慢的跌下马,死不瞑目。
耶律雄既死,契丹骑兵霎时乱作一团,燕琅将手中弓箭收回,道:“进攻。”
几个亲信在后,匆忙问道:“楚王殿下尚在契丹军中……”
“活着是他运气好,死了是他活该,”燕琅淡淡道:“不必在意。”
几人有了底,震声应道:“是!”
燕琅早已令人在东北六郡的部众中策应,现下见契丹骑兵大乱,纷纷扬声鼓劲,喝令众人进攻,但听杀声大作,鼓声轰鸣。
慕容晟到底是气运之子,如此乱军之下,竟也保全性命。
一个浑身血腥的契丹人手持弯刀,刀锋抵住他的喉咙,威胁道:“立即停兵,放我们离去,否则,现在就杀了他!”
慕容晟在短短时辰之内,便体会到了大起大落的滋味,虽有被俘的经历在,但好死不如赖活着,只要有性命在,总还有的筹谋。
他勉强打起精神,吩咐周遭大夏士卒道:“照他说的办。”
周遭士卒有些迟疑,却担不起害死楚王的责任,神情中不觉有了几分退缩,正迟疑间,却见一侧士卒流水般退开,燕琅骑马而来。
那契丹骑兵见状,便知是做主之人来了,手中弯刀握得更紧,已然划破了慕容晟脖颈间皮肤。
自己的性命握在别人手里,想也知道这滋味不会好受,只是在沈胤之面前,慕容晟如何都不想低头,叫自己丢脸,便只强忍下去,一个字都没说。
那契丹人见燕琅停在不远处,暗想她是顾忌慕容晟,心头微松,又一次道:“赶快退开,否则,我……”
这话没能说完,便中途停住了,他低下头,难以置信的看着那支贯穿自己心口的利箭。
箭矢之后的白羽被血色染湿,被他挟持的大侠楚王已经痛苦的倒在了地上。
那支箭势如破竹,洞穿了慕容晟的右肩后,射入他心窝,可想其力度之大。
那契丹士兵猛地吐出一口血来,倒地死去。
慕容晟此时虽还没死,但也差不多了,早先失手被擒,他身上便带了伤,这会儿被一箭贯穿右肩,生生留下一个血洞,剧痛之下,自然瘫软在地,难以起身。
满场寂静,无人做声,燕琅环视一周,道:“清理战场。”
众人恍然回神,齐声应:“是!”在将领组织之下,秩序井然的散开。
武康郡主被人找到,通身血腥,已然晕死过去,燕琅看了一眼,道:“抬下去,好生医治。”说完,又催马到慕容晟近前。
慕容晟面色麻木的躺在地上,几个士兵有些为难的守着他,想将人扶起来,又怕触及到他身上的伤,不小心给弄死了,要担责任。
大抵是察觉到了燕琅的目光,慕容晟眼珠转了转,抬头去看,便见燕琅高坐马上,神情淡漠,正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他心头忽的涌上一股恨意,狠狠一拍地面,哑声道:“你是故意的吗?!”
燕琅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