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平兄当世豪杰,能与兄相识,轩三生有幸。”
李轩拱手抱拳为礼,冲张世平眨了眨眼,笑嘻嘻道,“其实我表字也是我自己取着玩的,待我老了,就改成老仙儿。”
“咳。”张世平闻声没忍住,差点笑出来,古怪的看了李轩一眼,摇了摇头,心里却是不信。
他出身微末不假,可毕竟早成一方大豪,与简雍一样,眼力是不缺的,自然同样以为李轩是哪家门阀私跑出来的士族子弟,掩家声必有原因。
便如反秦义军领袖,“燕雀安知鸿鹄之志”,“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自栽鬼帛入鱼肠”的陈胜,那哪可能是平民能有的见识,当时平民莫说表字,便是字都不识。
只不过都造反了,为史者讳,究竟是哪家出来的造反元帅,与青牛角,张白骑等黄巾将领一样,春秋笔法一勾,全当不知道了。
士族门阀嘛,一向是多方投注的,任你几方打的天昏地暗,最后赢的一方,一定有我的子弟。
张世平了解这个,所以,要让他相信李轩出自平民,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一个平民哪可能张嘴就是“只影凄飞,一别万里孤蓬”,一个平民哪来的“富贵荣华,譬如朝露,见之,恃之,去之,不过阳昇露逸,如烟云之过眼,百鸟之闻啼。云散啼匿,又复何惜?”
偏偏这位神奇的平民还不识字,这不扯么?更神奇的是,不识字偏偏借了简家藏书没几日,识字又飞快,突然又识字了!
这要让张世平相信里面没猫腻,那他脑袋就是被驴踢了。
若不是此子委实太过奇怪,简福的复述与简雍的介绍,引发了张世平与苏双的好奇,他俩也不会专程跑来看怪咖。
张世平与简雍的看法大同小异,皆以为李轩也是个看到乱世降临,耐不住寂寞的主,人家既不愿说,他就更不能主动问了。
李轩对张世平的心里不了解,也不在意,更对礼呀讳啊的不看重,也不敏感,随口一说就抛在了一边,转而说起了他关心的事:“世平兄方才言及己不知军,此言非谦,却是大谬,世平兄才是无日不在军中,无年不战。”
“喔,李君何出此言?”张世平略感奇怪。
“叫我小仙儿吧。”李轩也讲了下礼,却不在意,续问,“世平兄年年出塞贩马,那我问问你,可知草原诸胡与鲜卑诸部,之所以能千里飞骑,万里长趋之奥秘?”
“千里飞骑,万里长趋之奥秘?”张世平愣了愣。
“不错。”
李轩看着张世平,认真道,“骑兵千里奔袭,万里长趋,就不说别的,一路之上,水源怎么解决?高原,草原,戈壁,大漠之上,哪来的那么多河流湖泊?离河流远了怎么办?难道走一天打一口井么?”
“这…”张世平模模糊糊中似抓住了什么,语气略带犹疑,不太自信道,“该…该不会…不会是羊奶,马奶吧?”
“怎么不是,就是。”
李轩见张世平能如此快的反应过来,知其必是熟知游牧诸要之人,不由大喜,“世平兄,可为骑兵将领者,天下有的是。可堪为骑兵元帅者,必是能千里飞骑,万里长趋之人,世平兄与苏兄皆骑兵元帅之才,可千万不要妄自菲薄呀。咱们团伙内的骑兵军建设,就全靠二位了。”
张世平闻声气结,看着面前得意洋洋的李轩,又好气又好笑,暗忖你大哥还是白身一个呢,你可好,一口先许了仨县,这就又封了俩骑兵元帅出来啦?
好气归好气,可一想到李轩话里的意思,张世平竟是越想心中越是火热,似乎真有条金光大道,隐隐浮现在了前方。
沙场征战,他尽管身手还行,特别是一把射雕弓三箭连珠,射艺不下鲜卑神射手,可他并不觉得这有什么。
这就是十人敌的武力,百人敌的前程到头了,资质放在这里,前途就局限住了,根本就看不到更广阔的空间。
一个百人将而已,与他横跨北方幽并凉翼四州,十余郡县的牛马市基业比,根本屁也不是。
故而,即便是乱世揭幕,张世平也从未起过举兵参一脚的念头。
他有权衡,还是那句话,资质放在这里,吃军粮的前程有多远,一望可知。即便硬撑着募多些兵,一仗碰上更狠的,顷刻间就灰飞烟灭了。
他与苏双来见李轩等人,本是想看看是否能遇到豪杰,有则助饷,结个善缘。
他优势在熟悉草原各部,在长途贩运牛马,在经营牛马市,不在沙场争雄,对马上功名也不热衷。
只不过,时下似乎起了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