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云恒的言辞里没有提到一个“杀”字,但魏公公和高名却听得很是明白:效忠太后并为太后做事的宫人必须死,只是死法要足够隐蔽安静,不能引起宫外乃至朝堂的注意。
定下这次大清洗的基调,戚云恒话音一转,继续道:“说起来,太后之所以能够暗渡陈仓,做下此事,其中固然有人心浮动之因,但更主要的,还是这皇宫里的规矩不够缜密,让人有机可乘,有空子可钻。太后和皇后这边,朕会设法约束,减少宫内与宫外的接触,你们两个也动动脑子,想想怎么做才能更好地为朕看好家,守好门户。”
“臣等定当殚精竭虑,为陛下分忧!”魏公公和高名齐声答道。
既然皇帝陛下还要用他们做事,自然也就无需担心“狡兔死,走狗烹”的结局。
其实魏公公和高名跟随戚云恒多年,并未见他做过卸磨杀驴的事情,对忠心的手下亦是有情有义,他们两个也未曾想过自己竟会有不得善终的那一天。只是这一次的事情涉及太后,皇帝陛下的亲生母亲,如果戚云恒将“孝”字摆在前面,一心只想保全太后,他们两个也只能叹一句时运不济,然后乖乖伸出脖子,等待闸刀下落,为陛下尽忠。
还好,皇帝陛下的心里依旧立着一杆秤,清楚地记得什么才是真正的远近亲疏。
魏公公和高名两个人放下心来,做事去了,看似早已镇定如常的戚云恒却依旧有些意难平。
那个被他唤作母亲的女人,已经不是第一次做出这种往他心口上插刀的事情了。
十年前,若是云氏不曾折腾出除名、出族、过继的那一套幺蛾子,而是以一种“君命难违”的忠臣之态,大大方方地把他嫁出去,坦然接受他与欧阳的婚事,他也未必就会落得个在京城里待不下去,只能外出搏命的结局。
原本,舆论是站在他这一边,为他说话的。
但母亲云氏却站了出来,对世人表态:她这个儿子好没骨气,好不知廉耻,实在是让她羞愧难当,恨不得没把他生下来过。
亲生母亲都这样讲了,旁的人难道还能跳出来,指责她说得不对?
天底下,还有谁能比当母亲的更了解儿子?
一个连亲生母亲都瞧不起的人,还有谁会愿意再高看他一眼?
相比之下,兴和帝只是在他的前路上堵了块巨石,而云氏却是斩断了他的后路,将他彻彻底底地逼上了绝路。
万幸的是,在那一段绝路上,他并不是孤身前行。
欧阳一直陪伴着他,拉扯着他,让他不至于生出绝望,放弃希望。
想起欧阳,戚云恒不自觉地扬起嘴角,只是很快便又抿紧了嘴唇。
现如今,他的第一身份乃是华国的皇帝,即便云氏是他的生身之母,也必须仰他鼻息,再不能像当年那样看他不顺眼就将他一脚踢开。
他是皇帝,云氏才能成为太后。
他若做不了皇帝,云氏也一样会当不成太后。
更重要的是,虽然云氏曾经义正词严地责骂儿子没骨气,不知廉耻,可事实上,她本人的骨头也并不算硬,对礼义廉耻的理解也未见得有多深,不然的话,就不会与父亲的族兄弟暧昧不清,更不会一边骂着儿子,一边任由他顺应前朝皇帝的旨意,嫁给男人。
说到底,云氏不过就是宽于律己,严于律人罢了。
这样的人,是没可能破罐子破摔,宁可自己落不得好也要豁出去地把戚云恒给搞垮掉的。
云氏之所以搞出“献男宠”这桩事,其目的应该也不是为了抹黑他这个皇帝,损害他的声望和权威,更有可能就是立足于事件本身——
献媚,夺宠。
戚云恒立刻记起了欧阳曾经对他说过的四个字:取而代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