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是嘛,春苗苗又冻坏了不少。”
“唉,都说老百姓苦寒苦寒,矜贵人家也不好过呀,听说了没?东大街府里那位。”说话那人压低了声音,用手往东指了指:“春寒一倒,熬不熬的过去全看阎王大老爷的心情。”
“嘘!”掌柜的赶紧过来添酒:“这话可不敢乱说,喝酒喝酒。”
“可惜了。”有人叹息:“前两年那位到皇庙进香,小老儿马路牙子上隔着纱帘远远的瞧了一眼,真真绝色,可惜呀可惜,命不好,阎王殿里缺美人,谁也拦不住!”
角落里一身灰白长衫胡乱绑着道士髻身形消瘦的年轻人晃了晃自己的酒壶,脸色有些不耐,有些苍白,年轻人哈了口气,搓了搓自己的双手,倒空了酒壶里最后一滴酒,然后一口干了,颇有些丧气的豪爽。
看衣着应该是外地来的赶路人,还不大适应京都三月倒春寒的天气,单薄的衣衫抵挡不住寒气,只能靠着烈酒舒缓一二,年轻人从进店到这会儿已经喝了三大壶酒,竟丝毫未见醉意,引得掌柜的忍不住频频来望。
那酒可是店里的招牌,喝了三大壶面色未改的多半、多半是江湖人,皇城根底下,掌柜的倒是不怕江湖人,只是多少也不敢惹,由着那人在正上客的时候自己独霸一整张桌子,有客人想拼桌的,都被掌柜客气的引往了别处,不过这位似乎是对东大街那位特别的感兴趣?
这江湖人什么时候对皇家的事儿也感兴趣了?还是单听个热闹?
“掌柜的,葫芦装满,算账。”年轻人摘下腰间的酒葫芦将酒钱一并放在了桌上,站起来身形越发显得单薄,五官看起来倒也周正俊俏,只是这一身打扮实在是有些寒酸,连容颜也减了三分颜色。
果然人呀,还是要靠衣装。
“好嘞,给爷装满!”掌柜的利落答应着,收了银子给酒葫芦打满酒。
“劳烦问一句。”年轻人接过酒葫芦重新挂在腰间,又掏出一块碎银子放在了柜台上:“东大街怎么走?”
“您出门左拐,往东一直走就是了。”掌柜的心里“咯噔”一声,江湖人主动打听皇家,这又是哪出?可别出乱子才好。
年轻人微一颔首:“谢您,酒挺正宗,烈。”说完转身出门往东去了。
掌柜的赶忙撵到门口,之看见灰白的袍子一转,已经没了人影,掌柜的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儿,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忽然一拍脑门,低声念叨了一句:“老糊涂!老眼昏花!什么爷呀,那分明是个女子!”
酒葫芦晃悠在腰间,顾尘几次想伸手去摸摸,最后还是规规矩矩的贴着腰放好了没再动,她自问自己是个有分寸的大夫,醉酒行医是行内大忌,要是让祖师爷知道了,那得剁掉她的爪子。可是,这京都实在是太冷了,顾尘一路从南往北走,全靠腰间的酒葫芦和那位据说病入膏肓药石无医垂死挣扎的病号在撑着,不然,她早就掉头回她四季如春的药谷晒晒草药写写方子,继续混她清闲的少主日子。
药方好写,奈何一病难求!
顾尘迈着脚步,一路走到了东大街的尽头处,远远的就瞧见两座大狮子门口还站着两排黑色锦鲤服的侍卫,朱红的大门上面还挂着匾额,不用看顾尘也知道那匾是当今陛下亲手所书,这府里的主人是古往今来唯一一个开门建府的郡主。
一个郡主,一个非皇帝所出的异姓郡主,却独得陛下恩宠获此殊荣,连皇宫里的皇脉所出的公主都比不上,顾尘驻足咂舌,怪道红颜薄命,命好成这样,她能不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