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亚点了点头,没有追问她为什么折腾这一出。
眼见伊莉莎眼中流露出的愧疚之色,他直言道:“我喜欢笋菜。”
伊莉莎:“可是……”
“以前有一片竹林,但她不喜欢,就干脆整片削掉了。”拜亚把她手中的筐子接过来,朝竹林外面走去。“你想认我就认我,不认就算了,当个普通人或许要辛苦些,但也不是一件坏事。”
伊莉莎还是头一次见他这么多话。
她耿耿于怀的事情,自以为藏得很好,但西恩看穿了,父神也看穿了。
伊莉莎跟在他旁边,说道:“我总是分不清自己是谁。”
“要是探究得太明白,谁也分不清你到底是谁。”拜亚说道,“有人会说你和碧翠丝不一样,也有人会死咬着,你就是碧翠丝。”
伊莉莎追问道:“连您也分不清吗?”
“我其实并没有多么了解她。”拜亚无奈地笑了下,那笑容中多半是苦涩。“命运造化弄人,连神也躲不过。我所造众生,不在意的早早丢出后花园自生自灭,真正在意的那一个,想留都留不住。”
伊莉莎攥了攥手,她有很多时候,都会觉得那些事情是自己做下的——面对自己不记得也不能选择的前尘时,她有歉疚,也有委屈和恐惧。
她常常会去想,父神这些年是怎么煎熬过来的。
人在难过的时候,过一天都度日如年。
而碧翠丝离世起码两千年,这样漫长的时间,又要如何淌过?
“长生种寿命长久,她执意要离开我身边时才十几岁。都说时间的永恒要靠变化来写,可这些长生种每一个都固执,她在其中也是占了头等。”拜亚说道,“为了把她导回正轨,我洗她的记忆洗了不知道多少次,但她仍然走上老路。”
伊莉莎低下了头,她所窥见的碧翠丝的记忆,是明显的只有零星碎片,残缺不全。可是那些记忆里,碧翠丝无时无刻不是在跟这个人共处,美好得一触即碎。
“你和她不一样,伊莉莎。”拜亚腾出一只手,在她脑袋上轻轻拍了拍。“就算有人想让你变坏,你也不会让他们如愿的,对吧?”
伊莉莎点了点头,又觉得不够郑重,用力地“嗯”了一声。
“教养方式不同,见识不同,三观不同。你和她不是全然一样,不管怎么走,都走不上同一条路。”拜亚将竹筐搁在石台上,抱起一个竹笋,熟练地撕去了笋衣。“所以不必太害怕你自己。”
之后,他又补充了一句:“她对我来说很重要,你也是。”
伊莉莎擦了擦眼角,抬起头问道:“我能不能抱抱您?”
“……”拜亚纠结了一瞬,别扭地转过身去。
在伊莉莎失望之前,他又转回身来伸出手,一副不情愿的样子。
伊莉莎一头撞进他怀里。
这个拥有着两份记忆的灵魂,被莫名其妙的力量牵引着,一直在寻求自己的根。而今她终于落回了最初的地方,总觉得莫名地安心。
拜亚只好放下手里的笋衣,捋着小姑娘的银发。
半晌,拜亚似有所感道:“说起来倒是很奇怪,你竟然比她长得更像我一点。”
伊莉莎问:“我和碧翠丝除了眼睛之外不是完全一样吗?”
“有些细微的差别吧?”拜亚道,“摆在一起的话,不看眼睛也能轻易认出来。”
他发表这话时就像一对双胞胎的家长,作为父母,总能分清自家孩子哪个是哪个。
伊莉莎挠了挠自己的下巴。
她在思考一个很严肃的问题——西恩能认出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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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困在稀月之土的西恩打了个喷嚏。
“你想从哪里聊起?”埃布尔不轻不重地挖出了西恩的过往黑历史。“你小时候主动穿上小裙子?”
西恩:“……”
埃布尔:“你年轻时打扮得像个黑巫师?”
西恩试图阻拦:“等……”
“你当初在神国偶遇碧翠丝十六次失败十三次,剩下三次她每回都要问你是谁?”埃布尔冷哼一声,“你倒是够坚持的,这都能挨下来。”
西恩只觉得脸上发热。
为什么人发达后会想要铲除当年灰败时期的好朋友?
因为他知道你所有的不堪和辛苦,知道你风光华丽的外表下究竟是什么内容。
“而且特别擅长变通,委曲求全。”埃布尔回想起往事的时候,目光里都带上了鄙夷。“你卧底十三个阵营搞垮了四十六名领主,这事情还不是父神让你去做的。当时所有人都以为你要参与到神座竞争中,和碧翠丝一较高下。”
“结果你的动机是这些人都喜欢碧翠丝,全是你的情敌。”
西恩干咳了一声。
埃布尔继续道:“你也好意思把人家当情敌?碧翠丝根本就不认识你,你坚持坑人家的追求者几百年,知道一个坑一个,也真亏你坚持得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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