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空间战舰
约瑟夫把梅硕带离战场之后并没有包送到家,放进灵遥堂小巴士就不管了。这个做法颇为不安,梅硕毕竟处於休克状态,没人照料谁也无法保证不会发生变故。但约瑟夫最多只能做到这样,山林深处有道灵波不断干扰他的脑海,限令他在某个时限之内前往相见,否则,与他相关的人事物都将被消灭。
这道灵波口气不小,但约瑟夫却毫不怀疑,他认得灵波的频率,晓得谁想见他。更知道那个人要做什么几乎都做得到。违逆的后果不堪设想,尽管他是出了名的目中无人与桀骜不驯,还是只能舍下一下前去赴约。
「冻魔履薄冰!」
低温斗气从鞋底释出,所踏之处瞬间结冰。冰霜贴地疾走,仿佛白龙纵横,沿路冰封十公分,朝山顶铺设出一条不断延伸的滑雪道。
约瑟夫轻轻踱步,身形开始滑动,速度越滑越快,这是世界上最轻松的身法,只要定好方向,不需要任何出力,滑道自然会把使用者带去目的地。
十分钟后,约瑟夫滑进拉拉山风景保护区,这里以盛产水蜜桃而闻名,到处都是硕果累累的水蜜桃果树,白天来逛风景应该很不错,但是现在是晚上,夜视能力再好也感觉不出有何明媚可言,约瑟夫摘下一颗水蜜桃尝鲜,果肉很甜没错,但有虫,他咬了半口就扔掉,希望水果的精灵不要责怪他暴殄天物才好。
拉拉山又名远观山,拥有二十二颗年逾千岁的红桧巨木,是东南亚最大的神木群。约瑟夫进入神木区之后便回复步行,因为召唤者就位於此区之内,如果是无敬意一路滑到底,可就犯了那个人的大忌。
「真是越活越窝囊......」
想起年轻时都是更忌讳对着干,约瑟夫不禁酸楚起来。
二十二颗神木之间距离遥远,全部走完大概要一个小时,约瑟夫很幸运,才第五颗就可以停下脚步。
第五颗神木编号五,萌芽於西周时期,距今两千八百年,堪称众木中的长老,特色是树干底部的硕大树洞,据说台湾黑熊曾经匿居,因此这颗神木又被称为狗熊之窝。
今时今日,狗熊早已不知所踪,主管单位也是基於安全理由将树洞层层隔堵,约瑟夫站在五号神木前,目光被树洞所吸引,这没道理,那里头应该什么东西都没有。
但事实上,约瑟夫的确看到了东西。
他看到一个人。
这个人并不是召唤他的那个人。
这个人是一位和尚。
一位瘦得只剩皮包骨头的老和尚。
「竟是先觉者佛驾亲临?约瑟夫大感意外」。
盘膝而坐的桑铎双目紧闭,枯瘦的面容无悲亦无喜,黝黑的肌肤比树皮还粗糙,破旧的僧袍比抹布还不如。
与其说他看起来像是快得道,还不如说更像是快圆寂。
「只怕施主一点都不意外。」桑铎说话的时候不仅没有睁眼,而且也没有开口。真不知道声音从哪里出来的。
「难道客套一下也要揭穿,你这秃驴真难相处。」约瑟夫颇为超凡,足以和五大强者分庭抗礼,桑铎的存在当然瞒他不过,所谓意外只不过是场面话而已:「你怎么瘦那么多啊?想当模特儿得了厌食症吗?纸片人是不健康的,你好歹也是很多人的偶像,不要带头做错误示范」。
这个世界上敢对先觉者胡言乱语的人并不多,约瑟夫绝对是其中最猖狂的一个,他天生就爱挖苦人,对谁都是一副贱嘴,无论身份,年纪或地位都不能有效阻止他的毒舌,桑铎的辈分尽管比他老很多,还是没办法让他拿出一丁点礼貌。
「施主请放过老衲吧」桑铎是五大强者里脾气最好的人,如果他肯显露表情的话,现在多半是苦笑:「老衲从以前就是这幅德性,你不可能没印象」。
「我是贵人吗! 没听过贵人多忘事吗?」约瑟夫有意瞎扯淡。
桑铎并不随他起舞:「敢问施主可记得老衲的批言?」
「想忘也很难啊! 你这秃驴断定我将祸害全世界,致使天下大乱,生灵涂炭,简直就是凶星降世,害我犯了好一阵忧郁症呢! 」约瑟夫朗朗说道:「动荡山河无限血,声名红透半边天」。
「不错,正是这十四字」。
「哪里不错了?你根本就大错特错」。
「不,老衲并没有错,施主狂人凶命,先天与后天互相呼应,是杀伐至极的霸主格局,势必接下洞主之位,带领别外洞天发动革命,推翻人类政权」。
这番预言对照约瑟夫后来二十年的发展,一个字都没有应验过:「若你没有算错,何以在下至今仍是孑然一身?」
桑铎侃侃而谈:「所谓命定运可改,施主狂傲一生,坚定不移,超凡信念,震古烁今,连带影响运势偏离既定轨道,老衲佩服得五体投地」。
「命运还真是诡异多变啊......」约瑟夫很明显是在讽刺,因为他觉得对方完全是在自圆其说。
「施主笑话了,严格来说老衲确实失算,还请施主见谅,不过,扭转运势并非好事,施主本可安享晚年,却因此变动而斗转星移,如今命比运强形成矛盾牵制,先天充沛然则后天失调,若老衲所料无误,五年之内,施主必然死於非命」。
「哇塞! 我真是个悲剧。」约瑟夫虚情假意赞叹一句,接着都是怨言:你这个装神弄鬼的老秃驴,上次乱算我不想跟你计较,这次还来算! 而且越算越凄惨,你想让我助你一臂之力早日成佛吗?直接说就好,没有问题! 别再那还搞七捻三,什么先天后天、本命运势,说那么多我也不会付你小费啦」。
「心无质疑,便是如来,境随缘转,逍遥法外,施主语带不岔,题见不以为然,老衲言尽於此,若有得罪,还请施主诸多海涵」。
「你这死秃驴吓出我一身冷汗,以为道歉就能了事吗?」约瑟夫当然没有被赫到,他只是在无端生事。「如果世事都那么简单的话,神威狱就可以大赦了,何况我约瑟夫的字典里从来就没有`包容'二字」。
「施主请放过老衲吧! 」桑铎又重复了这句话。
「行! 好的啦。你可是鼎鼎大名的先觉者耶,所谓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你老大释迦的面子上,我放你一马又如何?不过,来而不往非礼也,你帮我算了两次命,虽然不太准,但没关系,我还是心怀感激,让我也帮你算一算如何啊?」
「施主也懂得相命吗?」
「不懂,但是我会看脸色。」喇赛这么久约瑟夫总算说出截至目前最认真的一番话,他锐利的目光冷冷看进树洞里:「你的脸色很差啊,大师,除了死人以外,我没有看过谁的脸色比你更差」。
「施主果然目力非凡。」虽然没有正面回应,桑铎也算爽快承认。
「所以你这只老秃驴才会跟那个老不死走在一起。」约瑟夫心底的疑惑全部解开,他已经猜了好半天,想不透敌对状态的丛游族和别外洞天怎么会搞在一起,现在就不觉得奇怪了,如果桑铎算到自己不久於人世,最紧要的事情当然是确保身后族人仍能够安居乐业:「你们两个老东西做了什么交易?」
「施主悟力过人,自然不难联想」。
以约瑟夫的聪明才智,把拓旡族拉进来一起想,当然什么都豁然开朗:「你不怕他出尔反尔吗?万一他在你佛飞西天之后翻脸不认账,丛游族还不是在劫难逃」。
「哼!」
一声冷哼从神木后头传出来,召唤约瑟夫的人终於说话。
「畜生,我何时会说话不算话了,竟然这般置疑我?」
「洞主别来无恙。」约瑟夫答非所问,他是故意的。
「我有恙与否你还放在心上吗?」
「当然,洞主就如同我的父亲一样,谁会不把父亲放在心上?」
「什么如同,我根本就是你的老爸啊! 」他们的血缘关系罕有人知,是秘密中的秘密,这也解释了老不死为何独厚约瑟夫:「吃里扒外的东西,如果不是我在半个世纪前干了你老妈,今天会有你站在这里吗?」
「那种说法还真难听,要杀我就动手吧,没必要侮辱我老妈」。
「杀你?我为什么要那么做?」
「我不知道,让我想想......喔! 可能是因为我偷走你的珍藏的秘笈,打残你重视的手下,还烧掉你自豪的房子吧!」
「那种事情的确差点把我气死,不过,想通了就没事儿,秘笈冲早都会传给你,手下只是利用工具,房子再盖就好,你这还在再怎么顽皮始终都是我的骨肉」。
「独臂的事情又怎么说呢?如果你不想杀我,他怎么会来寻仇?」
「你也知道那叫寻仇,那是你和他的私人恩怨,我别外洞天开宗明义有仇必报,门徒快意恩仇,身为洞主我不能因为你是我儿子就特别破例,但我暗地里帮你不少,否则独臂带去的人就不会只有彩虹而已」。
「这么说来我该好好谢谢您」。
「你会吗?」
「当然不会。」即使面对太古遗族最凶狠的残酷暴君,约瑟夫仍然不改狂妄本色......
「找我来有什么事情说吧! 不要浪费我太多时间」。
别外洞天之主似乎不以为忤......
「看看你那身什么打扮?教堂狗腿的衣服也拿来穿,知不知道什么叫做羞耻心?」
「如果不知羞耻的话,就不会穿衣服了」。
「经过这么多年,你还是气死我才肯甘愿吗?」
「我本来就是这样子,你不能接受,就不要找我来」。
「你以为我很想见你吗?今天如果不是因为你先来我的地盘捣乱,我根本不会跟你接触」。
「这点我很抱歉,我不晓得你这么在乎这件事,早知道你会亲身压阵,我不可能踏进北横半步」。
「我警告你,约瑟,任何事情你可以跟我唱反调,唯独这事儿你最好给我离远点,我不会要求你帮手,但你也不要妨碍我,我对你的容忍已经所剩无几,不要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我这一生杀人无数,不想连自己的孩子都杀」。
「我说了我很抱歉,但你最好不要威胁我,那只会造成反效果」。
「唉,我真的不了解你,约瑟。」老不死的语气听起来很痛苦:「我给了你一切,为什么还要背叛我?」
「答案我也还在找,等我找到了,你会第一个知道」。
「谁在乎答案呢?」别外洞天之主又一次大为感叹:「你走吧,不要忘记我的警告」。
约瑟夫顿了一下,似乎还有话要讲,但说了能又怎么样呢?
已经发生的事,不可能改变。
已经失望的人,不可能原谅。
已经造成的遗憾,不可能弥补。
还是安静地走吧!
一声保重,约瑟夫就地旋身,大步离去。
老不死跟先觉者既然坐镇於此,任何人都难有可趁之机,现在他只希望灵遥堂全体马上撤出北横之外,否则万事休矣。
辛黛脸上的讶异稍纵即逝,虽然不明白铜山跟雷孝怎能找到北横来,但首先不能自乱阵脚,稳住场面试探一下口风再做说。
「呦! 两位大哥真是好兴致啊,三更半夜跑来这荒山野岭散心怡情,怎么不先通知小妹呢?有说有招待嘛,好歹泡壶东方美人茶候着,这会儿什么都没有准备,可真是怠慢了呢」。
「少来这套,阿黛,你很清楚我们不是来泡茶的。」雷孝淡淡说着。兴师问罪却没有讲出半个脏字,难道这类废邋遢的臭流氓修身养性了吗?不,听昵称就知道他与美艳的踪靡首酋关系匪浅。
「我说干哥啊! 」辛黛亲昵地喊着- -是的,他们以干兄妹相称,还是少年时期结下的缘分。「这里好山好水,鸟语花香,你们不来泡茶嗑瓜子,开聊间抬扛,未免也太可惜了些!」
「都这个地步了,你还要演?非得大家撕破脸才甘愿吗?」雷孝摆出一个莫可奈何的表情,转头望向身边的铜山:「交给你吧,再讲下去我会翻桌」。
铜山倍达毫不冲疑,郑重警告:「辛黛,把人交出来,否则我保证会将这里夷为平地」。
「靠! 」雷孝没好气地斥骂:「这就是你的做法吗?我如果想要耍狠的话,干嘛还叫你讲?」
「我没有耍恨,单纯就事论事而已。」铜山倍达平静反驳,然后目光望向场内唯一的人类:「小余,这里没有你的事了,先走吧」。
「谢了,下次找机会聚聚」。
未完的战斗压很不想继续,基督五伤也当作没有讲过,余衍说走就走,一点都没有运动家精神。
「想走?把命留下来!」
司徒鸿仁怎能容许仇敌一走了之,正要出拦截之际,眼前一花,不晓得哪里跑来一头斑斓巨豹,张牙舞爪朝他疯狂噬咬,吓得他抽腿回防,旋身踹出看家本领剃刀脚。
「碰!」
巨豹应脚作罢,爆出漫天烟尘,司徒鸿仁往后倒滑七步,满脸惊讶。
因为他看出那只巨豹竟然是铜山倍达的一拳之威! ?
「我说可以走,他就可以走,谁要是有意见,尽管挑战我。」铜山倍达一字一语说着,将近两公尺的雄伟身体定格在出拳姿态,看起来就像是难以动摇的铜像。
余衍成功带伤逃离,这都要感谢拳劲凶猛的掩护,别外洞天一干执事自是恨得牙痒痒。
「你他妈的居然帮狗腿! 吃错药了吗?」司徒鸿仁难以置信地吼骂。
「跟狗腿狼狈为奸,不怕叫天下人耻笑吗?」范姜昭庆帮着骂。
「干您老师啦--! 」雷孝全部顶回去:「吵屁啊,有种就动手,没种就闭嘴,不要像娘们儿似地碎碎念,烦死了! 操!」
这番话非常难听,但别外洞天这边的强者大都不想回应。
跟那张臭嘴争辩毫无意义,只有不熟悉雷孝风格的范姜昭庆敢继续招惹。
当然,他很快就会学到教训。
「现在是不讲道理吗?」
「干您老娘啦--!」
「枉费你成名多年!」
「干您外婆啦--!」
「这! ?」
「干您姥姥啦--!」
讲到后来,范姜昭庆终於闭嘴。
任何人被干爆祖宗十八代,又知道自己打不过对方的时候,都会乖乖闭嘴。
情况演变至此,焦点已经模糊,铜山倍达重申来意:「把人交出来,不要再撑了,拖下去对谁都没好处」。
「唉呦,到底要交什么人啊?不如人家跟你走好了,不过,得先让人家洗个澡才行喔! 你知道的嘛,干净点好办事,嘻嘻!」
山将卫的粗恶脸孔登时不悦,他是奉行保守主义的老派兽人,最不能接受烟视媚行的双关语。
「低三下四的东西! 你当我是什么人了?哼!」
铜山倍达怒斥一声,全身骨节咯吱做声,斗气水涨船高,周遭湿度相应加重。
「阿黛,这是你自找的,嘿嘿!」
雷孝也跟着鼓催斗气,体温直线上升,尽管对象是他干妹,开打仍然让他感到雀跃。
俗语说得好,水属性武者是加湿器,火属性武者是除湿机,属性两极化的武者如果同时运劲,将会因为性质相互抵消而很难聚劲,等级低的时候还无所谓,等级高到能吸纳微分子为己用的时候就有差,试想水分子不断被火气蒸发,而火气不停被水分子浇熄,还吸纳个屁啊?
那种先天不利的互克效应加诸在雷孝跟铜山身上应该更为明显,毕竟他们是天下有数的高手,但有趣的是,此刻他们却相安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