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不改非(二十七)(1 / 2)

怎么点燃的当然是用火石点燃的。

马文才显然没跟上打铁人的思维逻辑, 但谭打铁非常擅长自圆其说“你看这火, 只要一点火星, 都不用细心呵护,给他充足的木材,哗”

谭昭打了个响指, 给自己加了个音效“足以燎原。”

说罢,也不看马文才, 继续钉钉钉打起铁来, 干一事专一事,万一打到手就不好了。

“你”

憋了好久, 马少年才憋出这一个字来, 他想说很多, 可到了嘴边,却都消散了。他能说什么问你到底想做什么, 又或者求什么

都不太现实, 到了此时, 马文才发现自己当真不太了解祝英玄,这个人平日里看着像是好好先生, 谁出了事都会伸手帮一把,但大事上面, 又格外地坚定。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吗

这话听着轻松,可真要做起来,又有几人能做到啊

祝英玄是什么绝世大傻子, 这世上居然当真有人还这么虔诚地抱着一个理想,身体力行着,希望有朝一日能够一偿夙愿要搁往日,他指定不屑一顾,这世道自己都顾不全,哪还有精力去管他人生死。

可他居然有些被感动。

“有这么难以接受吗”谭昭看着少年的脸,终于忍不住吼了一声。

马少年果断点了点头“嗯,有点。”

“受伤了。”

马文才立刻跑过去,脸上有些担忧“怎么了,是打到手指了”

“没有。”

谭昭默默缩回了手,不再皮了,专心致志打着铁。

托某人那一堂课的福,原本在书院里就有些名气的祝英台顿时变得“炙手可热”起来,光她打个水的功夫,就有不下十个人来找她搭讪。

问题从打听她七哥婚配到如何学习再到七哥的老师,应有尽有,祝英台疲于应付,回到宿舍就倒在了床上。

“累死我了。”

梁山伯就安慰她,他就是老好人,其实如果不是出于读书人的矜持,其实他也很想与英台的七哥探讨下学习的问题。

“七哥也真是,你不知道,他站在台上说是这节课的夫子时,我的心都要跳出来了”祝英台那时候想,完了完了,祝家的脸面真的要被她和七哥丢光了。

她光设想就想了不下六七种,然而想象中的丢脸并没有到来。

恍然的一刹那,祝英台突然意识到,七哥似乎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情,以前七哥经常出去混,这天上那边玩,明日骑马去开诗会,名头喊得高,却从不做实事。

那时候,她是有些嫉妒七哥的,明明拥有走出去的能力,却束手不做,反而荒废度日,不思进取。

而现在,那样的七哥渐渐淡了,一个睿智幽默的七哥愈发清晰,他学富五车,却不恃才傲物,甘于平淡却胸有丘壑。

但她有一个问题,七哥要这么有才,早干嘛去了,要爹爹知道,至于挨这么多打吗闲的没事穷开心啊

聪明人的想法果然常人无法理解。

梁山伯安静地当着知心树洞。

“山伯,如果,我是说如果,我提前离开书院,你会给我写信吗”祝英台抱着双腿,忽然开口道。

梁山伯正在整理书籍,闻言不由地一楞,他有些不太明白英台的意思“为什么会提前离开书院”

“只是如果,山伯你不要这么较真。”

梁山伯是稳重,又不是傻,若连这都分别不出来,这书也不用读了“你七哥,是来带你回家的”

biu直中红心。

要说带,其实也不然,祝英台知道,七哥绝不会勉强她,甚至马文才也已允诺,不会泄露她的女子身份。

一切,都走上了她想走的路,她还可以留下来,像个男儿一样,再读两年书。

可两年之后呢

祝英台的情绪前所未有的低落,未曾感受过自由,倒还好,可她已经见过外面的绚烂,再让她回闺中绣花扑蝶,如何可以

七哥说得没错,她出来求学,说的冠冕堂皇是为求学,实则不过是逃避。

她不想嫁人,不想跟其他女子一样枯守闺中,做贤妻良母,一生为一个小家操劳,知心人难求,她不愿意赌。

生在世家,她见多了女子付出、付出还是付出,可得来的却并不多,她不喜欢那样的生活,甚至难以想象自己以后管理后宅的样子。

万幸,她有开明的父亲母亲,疼她的兄长,但世道如此,不是一人能够抗衡的。

祝英台知道自己很任性,不听话,叛逆,但她实在不想违逆自己的本心,如果她是男儿该多好啊。

她摇了摇头“不是,山伯你别多想。”

梁山伯不多想才怪呢,可他嘴巴笨,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他总觉得自己说了,英台可能要哭出来。

还是不要惹英台生气好了,只是

两厢无言,祝英台又陷入了自己的世界,初来书院的新鲜感已经过去,她很喜欢外面的生活,她不想回家。

入夜,万籁俱寂。

谭昭给了书圣爸爸三日时间考虑,同样也给了便宜妹妹三日时间。

如今,一日已经过去了,尚还有两日。